「那你想怎么样?」孔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去把人抢回来!」石中玉一手紧握着拳头大吼,才转过身想去找人兴师问罪,却冷不防地差点撞上满面冰霜的夜色。
「够了。」她扬高了下巴冷冷开口,「人是我交给他的,有何不满,你可直接找我。」
「妳……」
「喂,你们注意到了吗?」站在他俩中间的孔雀,在他俩还在互瞪时,忽然一反常态一脸严肃地问。
也发现异状的石中玉,瞇细了眼看着原本沐浴在艳阳下的夜色,身上的光影全遭天边拢至的乌云掩去,而她身后的发丝,由披在肩上完全不动,变得突然开始不断飘扬。
「这风不对。」当一旁的旗皤,也突遭南风疾吹得发出刺耳的响音时,夜色边说边自两侧腰际抽出两柄弯刀。
下一刻,狂袭大地的南风有若狂浪急速吹至,吹掀了礼坛后,数根旗幡被刮卷至风中,强劲的风势中,皇帝与众王在宫人的协助下准备撤往宫内,而下头几乎站不住脚的百官也赶紧纷纷走避,唯独他们这三位四域将军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护驾!」首先看出端倪的夜色,面色倏然一变,转身朝皇帝的方向冲去。
一步也未动的石中玉,闭眼聆听了风声一会后,抬首看向正上方。
「在上面!」
顺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在密布的重云中发现来袭者身影的孔雀,在来者愈来愈接近时,愕然地瞪大了眼瞧着那名身上长了几乎与人等长的羽翅,衣着打扮有若仙人的男子。
「……谕鸟?」自瑶池飞来的有翼族?
伴随着谕鸟的出现,呼啸的南风中,自天际传来一阵朗朗男音。
「天孙降临,女娲转世——」
刺破风声的箭啸,在谕鸟尚未说完全文时已响起,一柄自地上疾射而出的利箭,在转瞬间正中传达神谕的谕鸟,并一箭使之毙命。当谕鸟坠地之时,石中玉与孔雀齐看向姗姗来迟,却一箭则解决谕鸟的紫荆王破浪。
「妖言惑众。」破浪冷声低哼,「人间早已无神,当今唯一神祇乃皇帝。」
「事情还没完呢。」发现来的谕鸟不只一只后,孔雀随手拾起一根兵卫掉落的长枪,而后朝西凉王的方向奔去。
「留活口!」远处的夜色连忙吩咐。
当第二只谕鸟俯冲而下时,第三只谕鸟也随之现身在风中,以急坠之势朝皇帝飞去,但这回破浪却不再发箭,只是两眼紧盯着护在皇帝面前的夜色。
孔雀在谕鸟抵达西凉王的面前之前,使劲将手中的长枪一掷,一枪射中谕鸟双翅,坠地的谕鸟,在动弹不得之余,仍是两眼直望着西凉王,但未及开口,他就已昏迷过去。而夜色也是在谕鸟未抵地之前,两柄弯刀齐朝空中甩出,斩断了谕鸟之翼后,回绕在空中的弯刀旋即又回到她的手中。
从头至尾,亲睹这一切的皇帝脸色从未变过。
不知不觉间,风势渐息,漫天的密云缓缓散尽,一束东日光再次投临大地。
与破浪并肩站在远处的石中玉,在破浪前去护送皇帝回宫时,弯腰拾起地上一根谕鸟身上落下的羽毛。看着这根洁白的羽毛,他不禁想起那则前人留下的传说!
当传达神谕的使者出现在人间,众神,即将重返大地。
第二章
「主子,你在想什么?」
与爱染一块站在石中玉房里陪他进膳的潇洒,在石中玉一反常态,不以饿死鬼之势将整桌的饭菜扫下肚,反而拿着筷子望着他直发呆时,忍不住想问上一问。
石中玉默然地盯着他,两眼又再次在他身上打量过一回后,百思不解地以筷搔搔发。
「我在想,你长得既不英俊也不潇洒,为什么偏偏取了个名不副实的名呢?」这种长相,应该是属于太过抱歉的那类吧?
「太过分了……」说时迟,那时快,两泡眼泪当下在潇洒的眼眶中凝聚。
「我说错了什么?」在他的热泪大把大把洒下前,石中玉慌张地看向一旁的爱染,可她只是一手掩着脸不语。
「当初帮我改名叫潇洒的不就是你吗?」自尊心饱受伤害的潇洒,颤巍巍地伸出一手指向始作俑者。
「啊?是我?」贵人多忘事的石中玉叫糟地一手掩着嘴。
潇洒含怨地瞪着他,「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人就是你……」兴致一来就帮人改个名取乐,心情一差就唾弃那个名,天晓得他已经被这个主子改过不下十次的名了。
「呃,嘿嘿……」他讪讪地赔着笑,「其实……其实潇洒这名也不错啊,缺什么补什么嘛。」
「你、你……」再次被踩到颜面痛处的潇洒,哭哭啼啼地转身趴在爱染的肩上寻求奥援,「爱染……」
「你就认了吧,他的记性就跟他的性格一样都有缺陷。」爱染翻了个白眼,同情地将他往外推,「去擦擦脸,这里交给我来打发。」
合上房门后,桌边明亮的灯火,将石中玉的身影拉长映在门扇上,爱染看着门扇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门前不动,不久,在她身后响起了碗筷的声音,聆听着石中玉狼吞虎咽的进食声,她有种他终于归来的感觉,而这幢宅子,似乎也因他的存在而变得不再那么冷清。
依袭不舍的目光自门扇上的影子移开,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坐没坐相的石中玉,正一脚高踩在旁边的椅上,看似粗鲁地一手拿着碗将它伸进饭桶里,另一手则执筷在各盘菜肴里穿梭,但吃了一会,他又停止动作,不自觉地再次发起呆。
「石头?」她走至他的身旁,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啊?」毕筷不动的石中玉茫然地眨眨眼。
「你在发什么呆?」她边问边替他拿掉脸上的饭粒。「心情不好?」平常这一桌饭菜,总是没过多久就被有只饿虫住在腹里的他给扫光了,而他今日却破天荒地吃吃停停……这实在是有违他的本性。
「没有。」他撇撇嘴,将筷子往旁一搁。
「没有的话你就不会损着潇洒哥玩了。」早把他个性摸透的爱染,不相信地坐在他的身旁,「说吧,今儿个进宫时发生了什么事?」
石中玉兀自挤眉皱脸了一阵,在她那双看透他的眼眸底下不得不吐实。
「我大老远押回来的广乡侯死了。」他两脚才踏进家门,就听携云说广乡侯从紫荆王府给抬了出去。
「死了?」爱染马上联想到这会是谁干的好事,「又是紫荆王亲审?有问出什么吗?」
他挫折地以指梳着发,「就是没有我才呕。」干嘛老爱玩严刑那一套?好好的问不就成了吗?
「还有呢?」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总觉得他还是一脸的烦躁。「只是这样的话,你不会心情差得只吃一桶饭,还发生了什么事?」
石中玉自怀里拿出一根羽毛,「妳看过这个吗?」
「没有。」她好奇地接过,「这是什么鸟的羽毛?」
「谕鸟。」这就是害他晚膳吃不下的主因。
谕鸟两字一进耳,爱染立即惊讶地站起身,有些不置信地再看了看手中的羽毛。
「难道说……」
「果然。」石中玉看了她一眼,把她拉回身畔坐下,「妳也听过南风之谕的传说。」
「谕鸟今日出现了?」
「一口气飞来了三只。」他懒洋洋地朝她亮出三根手指头,「第一只谕鸟在传完神谕后已死,另两只则是在开口前就已被我们给拦下。」
爱染这才明白他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原因,对三道来说,谕鸟现身,这代表着神道即将复苏,但对帝国来说,这却是十足十的坏兆头,只因一旦三道重振声势,那么中土的人子必定会受到莫大的影响,若是情况再坏点,只怕中土百年来的安宁都将被催毁。
「听老一辈的人说,谕鸟在瑶池领了神谕后即来人间报讯,而谕鸟一生只受一个神谕,说完神谕即死。」他拿回那根羽毛,把他听来的传说再问一回:「是这样吗?」
「嗯。」
他迟疑地问:「那妳认为谕鸟所说的神谕,有几成可信度?」
她轻耸着肩,「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道的神子们对此深信不疑。」对失去神祇已有百年的三道而言,这个南风之谕,简直就是个重返中土的征兆。
「那好,这下可麻烦了……」他烦不胜烦地长叹一声,两手插进发里将它搔成鸟窝似的乱发以发泄心情。
先是前阵子各域各郡接连发生小叛乱,好不容易才摆平了它们,现下又来了个什么谕鸟,上天是嫌他们日子过得太安宁吗?偏偏他们四域将军里,又有紫荆王与孔雀这两名好战分子,只要是听到一点点有损皇帝的风声,或是任何一点关于三道的消息,哪怕半夜他俩也会出兵打过去,就在谕鸟带来了天孙与女娲的消息后,依他看,那两个家伙绝不可能像他一样安坐在家中啥都不做,而是赶在皇帝开口,以及百姓都知道这回事前,先一步剔掉这根刺在肉里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