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们浪费了他一整晚的时间。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必须赶去处理,今晚可能不便再做陪。至于赵小姐——我想她既然有办法来,就该有办法回家,恕我不送了。再见!」
敖旭惟说完,随即洒脱地跨上泊车小弟替他开来的车,扬长而去。
赵家夫妇目瞪口呆,看著敖旭惟像阵风似的远离,赵郁馨则忿忿地跺脚大哭,骄纵的脾气一览无遗。
最尴尬的人莫过于敖志衡,他得一面对赵家夫妇赔罪,一面又向赵郁馨道歉,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个孽子!他在心中咬牙暗骂。他真打算把他气死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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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旭惟赶回家时,唐亚琤还没上床。
「旭惟?你回来了!」她正抱著小抱枕在客厅发呆,看到他回来,立即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
「吃过饭了?」他习惯性地问。
「还没。」她嘟著嘴说:「我吃不下。」
「去煮点东西,我陪你一起吃。」他扯开领带坐下。
「咦,你不是吃过了吗?」她知道他和未来的妻子一家去餐叙,所以才会闷闷不乐,连饭都不想吃。
「那里的东西不合我胃口。」敖旭惟简单的解释。
「噢!那我去炒个饭,你等我一下。」
唐亚琤走进厨房炒饭,敖旭惟则疲累地往后一靠,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最近为了筹办赵家要求的世纪婚礼,一大堆琐碎又令人厌烦的事,不断接踵而来,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他不想娶赵郁馨,真的不想,但他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对于唐亚琤,他怒气已消,正如她所说,他们相聚的时间剩下不多,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互相怨恨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与赵郁馨的婚礼,即将在十天后举行。
他答应过父亲,婚礼前一定送走亚琤,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愈来愈少了。
他实在舍不得让她离开,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自这场婚姻的枷锁中逃脱。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忘了亚琤,但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他永远也不会爱上赵郁馨!
还没结婚,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婚姻的不幸!
敖旭惟想著、想著,意识愈来愈模糊,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旭惟,炒饭好了——」
唐亚琤端著香味四溢的炒饭走出厨房,看见他仰靠在沙发上,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睡著啦?」她微笑著放下碗盘,在他面前蹲下,专注瞧著他熟睡的脸庞。
她爱怜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皱起的眉头,及脸上紧绷的线条。
「这人是怎么了?连睡觉都不肯好好放松?」她宠溺的喃喃自语。
她微笑著,眼泪却已忍不住在眼眶转动。
她看到他印好的喜帖了,上头有他与赵小姐的结婚照。
那位赵小姐好漂亮呵,看起来既高贵、又有气质,果然跟她这种出身低下的人完全不同。
想到这里,她自卑地缩回自己的手。
同阶层的人,还是应该跟同阶层的人在一起,瞧瞧他们多相配呀!
她苦涩的一笑,起身走进卧房,拿出一条小被子,轻轻盖在敖旭惟身上,然后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席地坐下,爱恋地凝视他熟睡的俊颜。
她已经没有太多机会能够这么看著地,她要珍惜这些剩余的短暂时间,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将他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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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一夜——
唐亚琤含著无比心酸的心情,替敖旭惟整理隔天要穿的黑色西装。
她先用去除绒毛的刷子,仔细刷净黏附在西装上的细毛,然后再用蒸气熨斗将西装烫得伏贴笔挺。
可以想见,明天他一定是个英俊挺拔的帅气新郎!
「这个给你。」敖旭惟突然走过来,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交给她。
表情竭力维持平静的他,其实内心隐藏著汹涌起伏。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不再怪她,只是,碍于骄傲与自尊,他才放意以冷漠抗拒她的吸引,只是,硬在胸口的心结,让他始终无法真正释怀。
他相信,终其一生,他永远也忘不了她曾有过的欺骗,更害怕再经历那种扯心刺骨的痛。
为了保全自己的心,他相信,另娶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会是让下半辈子获得心灵平静的方法——即使,他可能会麻木空虚的,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这是什么?」唐亚琤放下熨斗,好奇的接过那张纸。
「你母亲住的疗养院的地址。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去找她了。」
「噢……谢谢你。」唐亚琤强自挤出一抹笑容,僵硬的道谢,然后将那张纸收进口袋里。
「还有我在银行的户头存了一笔钱给你,金额不算太大,但足够你和你母亲衣食无虑的生活好几年,或者你拿去投资做点小生意也可以。这是存折和印章,你先收下。」他又将一个小牛皮纸袋递过来。
「不!我不要拿你的钱!」唐亚珍藏起双手,不愿接受他的慷慨馈赠。「对我来说,和你的相遇,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请你不要用钱来污蔑这段美好的记忆。」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过得好一点,不要太累。」他诚恳的说:」你一个年轻女孩,就算再怎么努力工作,能赚的钱还是有限,供应自己的生活大概没问题,但你还得照顾母亲不是吗?所以我希望你别推拒这笔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算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收下它吧!」
唐亚琤盯著那个牛皮纸袋许久,才红著眼眶收下。「谢谢你!」
他说得没错,她不能只想到自己,她还有母亲得照顾呀!
「另外,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唐亚琤抹去眼泪问道。
「我想请你帮我剪头发。」
唐亚琤听了,才刚擦干的眼泪,再度泛滥溃堤。
「这是最后一次了,请你答应,好吗?」他柔声请求。
她用力点头,无法克制的泪水拼命往下流。
「我已经把道具准备好,你只要帮我剪就行了。」他从身后拿出一张剪过的报纸,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唐亚琤看见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又是笑容,又是泪水。
「去浴室剪,头发才不会掉在地毯上。」她道。
「好。」敖旭惟自是没有异议。
他们转移阵地来到浴室,唐亚琤搬了张椅子让他坐,然后取出发剪,开始帮他修剪头发。
距离上次帮他剪发,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他的头发又长长了,她小心地挥动剪刀,替他把多余的发尾部分全部修掉。
她抚摸他的发丝,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替他剪发,终于再也忍不住悲怆,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亚琤——」敖旭惟飞快起身撕开报纸,心疼地拥住她。「别哭!」
唐亚琤无法说话,只能摇头哭泣。
她就要失去他了,而她不想失去他呀!
「嘘!我们只剩今晚了,让我快快乐乐的,好吗?」
「好。」唐亚琤哽咽地反身抱住他,用被泪水浸湿的小嘴,热情封住他的唇。
的确,他们只剩今晚,她不能让泪水破坏这最后一夜。
「亚琤……」敖旭惟声音嘎哑地抱紧她,两人的吻愈来愈激烈。
他们的唇瓣紧紧相贴,并在对方唇上尝到咸咸的味道,但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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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亚琤站在人群外,远眺著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敖旭惟。
他穿上那套黑色西装的模样,一如她想象的那么俊逸挺拔。
她决定在今天离开,但在离开之前,她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她不会打扰他,只想远远的看著他就行了。
她转动视线梭巡四周,发现政商界的知名人士全到场为他祝贺了,敖家大宅宽广的草皮上,几乎全挤满了人。
她替他高兴,因为他有个气派隆重的婚礼。
而他的新娘也很美,光是她身上那套华丽耀眼的礼服,就已经十分引人注目,还不包括她身上佩戴的珍奇珠宝。
结婚进行曲已经响起,她也该走了。
敖旭惟正走向由鲜花夹道点缀的红地毯,她依恋的回头再望他一眼,这才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开敖毛。
忽然,一个仓惶的男子粗鲁地从她身旁挤过,差点将她撞倒。
「哎哟!」她及时攀住身旁的一棵矮木才没有当场摔跤。
「对……对不起!」那人匆忙转头道了歉之后,又神色紧张地回过头,继续向前方挤去。
这个人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唐亚琤歪著头,拼命在脑中回想,她是否曾见过这个人。突然,她惊讶地了大眼,因为她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的照面,但足以让她认出,这个人正是上回她陪敖旭惟去巡视内湖商圈工地时,跪在地上求敖旭惟别拆他房子的人!
几个月不见,他的面容更加苍白憔悴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认为,他是来这里参加婚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