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种可能:她的本性已遭到复杂的演艺环境所改变,金钱的价值胜于爱情,她于是跟着随波逐流;或者,她的心早有归属,所以胸有成竹,不急于一时。
但是,如果是后者,真的是当局者迷吗?这种事不可能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这样说来,不就是前者了?这个原因却是她最不想要的,因为她坚信只要自己的理想不死,总有一天她要重回舞蹈生涯,无论再多的钱,都只是实现梦想的工具,然而如果为了自己婚后的富裕而强迫自己奉献给一个有钱人,那和娼妓有何不同!
“月熠,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找个好归宿才是正途,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好。妈这样就很足够了,多放点心在你的感情生活上才对呀!有好的对象,就要懂得把握,错过时机,缘分就没了,爱情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月熠沉重地点了头,母亲实在不清楚她以往的感情,她曾步上母亲的后尘,受尽凌虐,如今勇敢地挣脱,需要多大的勇气?
也或许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这些伤痛,母亲是清楚的,只是相信女儿会比自己勇敢,结束了一个残破的爱,会再鼓起勇气去图另一个美好的梦,因而默默地期待着。
结束了三天忙碌又充实的天伦生活,月熠重返工作岗位。再回到公司时,墙壁上已开始张贴了自己的签名海报。
“这是写真集的企划案,你看一下。”
挟带着电影打响知名度的威猛攻势,写真市场的触角也探向月熠的身上,Eric丢了一叠资料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月熠,要她考虑。
“这本写真集,比其他两家来得有拍摄价值,品质较讲究,条件也比较可以商量,我跟他们谈过,全裸入镜、三点不露。三百万的酬劳是不多,权利金也要看销售情形,拍摄地点帛琉,如何?”
“你的决定,我说过我会服从的。只是现在三点不露的写真集具有人想买吗?”
“小姐,别忘了你要转型耶!拍三点全露的写真不是自打嘴巴吗?拍了就会像踩进流沙堆中一直深陷,然后灭顶,从此迷失自己。”
月熠以一种很感激的眼神凝望Eric,此刻的他,已不只是经纪人的身份,还成了推心看腹真正为自己未来着想的朋友;比起那些只想吸钱,不管底下模特儿接的通告素质有多烂的经纪人,他着实用心多了。
“Eric,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你辛苦了。”
听到这话,倒是头一次让Eric觉得自己站在与月熠同等的地位,不是以追求者的低姿态,也不是经纪人的幕后型态,而是以一种好朋友互相关怀的交心态度。
“辛苦得很高兴,我们之间有了互信及互谅,是你带给我最大的成就与喜悦。”
他把身子挪向前,凑近月熠,以久违的感性嗓音重申,“我说过要给你幸福的,我不会放弃,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拼命努力的成果;希望到那一天,我们已不再是朋友,而是情人、伴侣,一辈子的亲密关系。”
月熠很平静地重新审思他说了不下百次类似的话语,她发现自己竟可以欣然接受了,以一种初恋的心情,接受他深切却自然如空气的满溢热情。
“Eric,有人说过我是别人穿过的破鞋,你难道不在意这点?以你的条件,可以买好几双新鞋,甚至买一送一啊!”
“你的比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是谁有这天大本事让你这个大小姐自承是双破鞋的?我倒想认识认识。找一双好鞋子是要穿得合脚,新鞋多半是买来折磨的,还是旧鞋舒服体贴。”
月熠闻言,一颗心猛烈跳动不已,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终于了解是这个男人长久以来的默默耕耘,才费力地带她游出原本满灰烬的世界;他为自己开创了另一个无限可能的生机,一个浴火重生的新契机,也重新赋予她自信与生命力。
她不再惧怕了,再苦的记忆都已过去,已被眼前这个满腔热情的男人推进深渊,现在她有的是希望,有他当靠山,她可以不顾一切、安心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一切的美好,都因为他。
看来,她是不会再轻易放手让这个深情款款的男子飞出她的生命之外了。
第六章
“阿努,这次又得拜托你了!”
“哪里,哪里,你肯替我争取这次掌镜的机会,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还这么客套呢!”
依约前往帛琉海岸拍摄写真集,Eric和阿努正互相寒暄着,而一旁却有两个不知所措的人无言以对,那是月熠和蔡智杰。
蔡智杰因为阿努的大力栽培,已将成为他的头号接班人,只要遇上大场合,他就带着蔡智杰去见识、帮忙,这次拍月熠的写真集也不例外。
只是,蔡智伟没料想到,许久不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月熠重逢,难免有些生疏及尴尬。
“你……戴上它了。”月熠试着开口打破僵局。蔡智杰颈上的白金链子,是她初回国时送给他的礼物。
“嗯。谢谢!”蔡智杰惜话如金,连眼神都是。
“恭喜你毕业了,事业又有成就,年纪轻轻的,很棒!”
“怎么跟你比呢?”
月熠一时无言以对。
他是怎么了?为我的不告而别生闷气吗?还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或是人事已非,在我决定不回信的同时,就已斩断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关系?包括记忆,也是吗?月熠的心情因为他闪避的眼神而低落,在心中一遍遍质问自己。
但是,无论蔡智杰如何逃躲她关怀的眼睛,他还是得透过镜头,强迫自己把焦距调整到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的程度,以一个全新身份看她,忘了过去,捕捉她的裸体之美。
然而不久,他终于受不了的跑开了。
“智杰,你怎么啦?智杰……”
阿努一头雾水地叫着头也不回的他;只有月熠和Eric知道原因。
远远地,正当外国男模特儿遵照出版商的要求,将双手覆盖住月熠的胸前以制造效果时,蔡智杰埋藏已久的妒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他无法忍受在这样的情况下,注视着月熠佯装享受的神情,也无法允许自己当个旁观者去记录这场爱欲演出,他好矛盾,好气愤,本来可以抱住她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再多的为什么都解释不清了,一切追问都成了多余。
Eric谅解地看着月熠,而月熠的眼神却始终追着跑开的蔡智杰。
究竟这个大男孩在她心中还存有多少余情未了?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天底下的爱,都是这么阴错阳差的吗?
帛琉深蓝色的大海,仿佛正一脸无辜地对天发问……
宁静的天,宁静的海,只有夜凉的微风拂着椰林,和顽皮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单纯而安祥;白得似雪的沙滩,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着。
Eric照例在抵达的第一天就先行回国,错过了这美丽夜景。
迷人的沙滩上,伫立着一对俪影,影子被夜色拉得好长好长。
“智杰,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我只想问你,你看过我的信了吗?”
“嗯,每一封。”月熠艰难地把话说出口。
“那么,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蔡智杰的眼光仍望向星星满天的黑幕,不肯分一些余光给她,像一种双向伤害。
“智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月熠尝试做最后的挽回,不是情人的关系,而是站在亲情的立场。
“那是哪样子?是从头开始就是我一相情愿,你从没给过我机会?算我自作自受好了,无所谓,那你又何必带着你的战利品来打我这只落水狗?”他指的是Eric。
“啪!”一个耳光重落在蔡智杰的左脸上。
“智杰,对不起……”月熠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打了他。
“如果你下一次想跟我说的还是这句话,就请你别浪费唇舌了。”
心伤不已的蔡智杰转身就想逃,他不想在她面前如此狼狈,但在这时,月熠却拉住他的衣袖,而一时被他步行拖曳的力量牵引得跪倒在地,但,她仍不肯松手让他走。
蔡智杰惊讶她的举动,但仍强压下内心波涛,回头扶她坐起,脸上一派平静;就像今夜的沙滩,不管海浪怎样轻拂拨弄,都只是静静地躺在黑夜里看星星。
“月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落差会这么大?我们甚至还没开始……”蔡智杰的语气平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缘分吧!我们相知的缘分来得太早,相爱的勇气却迟来一步。”
“缘分,哼!这是爱情里最不负责任的说法,相当老套。”他的语气依旧冷淡。
“不,我相信缘分,我认为我们之间注定做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