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是你不懂我。如果你了解我曾经历的种种痛苦,你不会说我的内心还停留在孩子的阶段。”月熠无奈地苦笑道。
“不!我了解你受苦的程度一定凌驾于我的想象之上,但如果那些苦带给你的只是外表的成熟,没有摧毁你做梦的能力,那么你性格的强韧,就是你神秘气质的来源。”
月熠沉默了几秒钟。
“所以你挑上我?”
“可以这么说。美食当前,你一定要这么百折不挠地追根究柢吗?”说完,他又抛下她的追问,继续品味美食。
“不是应该问清楚的吗?”
“很少人会关心这一点。她们只着重年收入、曝光率和发展路线之类。肤浅!”月熠对Eric下的这个结论很震惊。“肤浅”,为何还要签下她们?
“结果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一夜情、当地下夫人的,这种人多的是。能坚守清到最后的,不是运气特别好,出道没多久就走红,就是没没无闻,一辈子当个小角色,然后结婚生子,淡出演艺圈。”
月熠面带愁容,不知自己会是以上的哪一种?
“你放心,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任何事,当然包括‘那件’,所以你不必担心,除非你愿意。”
月熠带着残余的忧虑,抬起头凝视他。
他把脸移近她,“我是认真的,想让你幸福。”
用完午餐后,他们坐上白色的BMW加足马力奔驰在大道上,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位于台北东区一家小有名气的经纪公司。
搭了电梯,他们到了十一楼。一进门,紫色的装潢映入眼帘,是完全前卫的作风,月熠立即感觉到有无数只眼睛都在上下打量她。
Eric一一跟同事打过招呼后,引领她到一间小办公室里。
“这是合约书,你先过目,等会儿我再跟你说明训练课程的内容。”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合约书丢给她。
“哦!对了,还有这份资料表,顺便填一填给我。”说完,他又丢了一份制式的履历表到桌上,然后往外走去,在边柜里翻找资料。
月熠看他找东西的模样,和凌乱不堪的桌面,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填写表格。没几分钟,资料全填好了,只剩下合约书中令她颇多质疑之处的内容放着没写。
Eric从柜子里抽了一份资料,走回办公室,瞥见略显整齐的桌面,露出微笑。
“写好啦!谢谢你帮我清理桌子。”
“你需要一个秘书。”
“那你愿意来应征这个职缺吗?”
“谢谢抬爱,我没那个荣幸。照这情况推测,可能不出半年,我就老得像四十多岁的管家婆了。”Eric的笑容很性感,如果别那么油滑老练,她可能会给他高一点的评价,月熠不禁如此暗忖。
“你大学毕业啊?”他看了看履历表的学历栏,很是讶异。
“看起来不像吗?”月熠有此再意地反问,她对自己的气质很有自信。
“不,很像。只是,大学毕业怎么会当舞娘呢?”
“人各有志啊!学历跟职业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Eric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看。
“现代舞老师,剧团副团长?”Eric又惊讶地抬头了。
“有疑问吗?”这个男人的表情,令她太有成就感了。
“你真是变幻莫测啊!”
“那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值得惊讶吧?况且,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啊!”
“不过,也难怪我觉得你跟一般的舞娘不一样。这么有气质、高学历的舞娘,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成就代表一切,现在的我,不是跟她们一模一样吗?”
“不,遇见了我,就会截然不同了。”Eric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三围34B,25,33,还不错。”
他念得自然,月熠却羞涩不自在。
“合约书怎么没签啊?”
“我有疑问。”
“中文系,不会看不懂吧?”他试图奚落她。
“中文系跟法律系不同,OK?上面的‘得’、‘可’、‘能’各代表什么,请辟释好吗?”月熠不甘示弱地挡回去。
“整份合约,简单来说就是,训练期间三个月,每天三小时,分为表演课程和移妆课程两阶段,训练完毕后由公司拍宣传照、安排试镜及演出机会,你的身高够,我会同时帮你安排服装秀及平面广告,甚至戏约;而正式接秀后的酬劳,须跟公司三七分账,公司抽三成,你得七成。报告完毕。”
这台词不知道已经背了多少次,滚瓜烂熟了。
“那上面说的三万块钱费用分两次交,是怎么一回事啊?”
“钱你别担心,你有潜力,这部分成本我愿意投资。”
“也就是说,你先帮我出喽?”
Eric点头。
“不必,我可以自行负担。”月熠显得有些羞愤。
“为什么?”Eric不能理解,一般女孩听到这难得的机会都会自动献上花一样的微笑,为什么这女人的反应这么奇特?
“第一,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债。第二,这是小钱,我有能力付,不用你操心。”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坚持。对合约书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月熠很干脆地拿过合约书,一式两份,在上面签名盖章。
“小孩子,我和经纪公司签约了,下个星期一开始,就要受训了。”月熠有些阴郁的说。
“那很好啊!那些东西就是你要受训的道具啊?”蔡智杰的焦点转移至墙角那堆作秀似的夸张物品。
“什么道具啊?那是一双三寸高跟鞋,和一大堆化妆品。”月熠被他的用词搞笑了,不过看了看,也真像道具,一般人哪能连续穿那么高的鞋子站三小时,并涂那么厚的粉底、装假睫毛上街呢?
“真可怕,穿这种鞋子,那你不就等于踮脚尖吗?一路就三个小时,多痛苦啊,”他实在无法想象,皱着眉头问。
“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上课,怎么赶回来上班呢?”
“我帮你去跟老爸说,他人很好,应该会谅解的。”
他说着说着,就拨了行动电话,月熠连忙阻止,但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老爸!”
月熠马上从他手中把电话抢了过来,“喂!老板!”
“不是智杰吗?是你要找我啊?Lily。”
“老板,对不起!下星期开始,我每天都要受训到晚上十点,所以九点和十点那两场怕是赶不及了,怎么办?”
她说得有点心慌,愈说愈快,反倒是老板略有笑意的和缓语气,平抚了她的不安。
“Lily,把你介绍给Eric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梦想,只要你肯努力,我就一定支持你。跳舞的事我跟Amanda提过,她很有兴趣,你抽个空教她,那两场以后就让她代班好了。”
“谢谢老板!”
月熠对这个像爸爸的男人,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却词穷到只有一句谢谢可以表示。
挂掉电话,她的心头仍是满满的谢意。
“百合姐姐,我上班的地点离你公司很近,不如每天晚上我顺道接你回来,好不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
又是个意外的惊喜。
“只是,我的是旧旧的重型NSR摩托车,你不会害怕吧?”
“怎么会?高兴都来不及。”
“这样我们每天又多一点时间聊天了。”
蔡智杰期盼的笑容,让月熠心中充满欣喜,想自己何其有幸能遇见这对可爱的父子,将来成名,一定要重重答谢他们。
更深露重,秋天的气氛浓厚。每天到了这个时候,窗外就飘进丝丝沁凉的西风,虽然还未正式入秋,但离中秋节也不远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起了家里不了解自己,却支持自己的妈妈,打了一阵哆嗦。
送走了蔡智杰,月熠拿起纸笔,写了封信给久违的母亲。
她再度播放着那首熟悉的歌曲,让音乐流泻心头堆积的情绪。
蔡智杰在关了灯的黑暗中,安静地躺在床上,阖眼聆听这首好久没响起的歌,一遍又一遍,直到乐声停息,他才放心地沉入梦乡。
清晨的舞台,恍如隔世的幽静蒙胧。
月熠与Amanda准时在舞台中央聚首,为了今晚的正式接棒作最后冲刺。
“Amanda,音乐再放一次,认真跳。记住,要跳你自己,不是张惠妹。”月熠在按下音响之前,再次不厌其烦地叮咛她。
Amanda,十九岁,偶像张惠妹,射手座,无不良嗜好,勇于追求爱情;只是特别不怕生,很爱串门子、聊八卦,朋友很多,但通常仅止于吃喝玩乐。一满十八岁就迫不及待地来应征全职辣妹,只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偶尔可以看见蔡智杰的身影。
很难相信,一个如此活泼的女孩,会为了一个偶尔出现的影子赌上自己的青春岁月;或者,年轻的女孩通常不将年轻的价值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