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瞬间转为狰狞,双手乱舞,大声地咆哮着。「去告啊!去告啊!告死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是你!是你!」
接下来,他像个疯子般,一边咒骂,一边乱摔房里的剩余摆设,把原本已凌乱不堪的房间砸得满地都是碎片。
「可涵?可涵?」路雅岑在门外焦急地喊着。「你还好吧?快出来,太危险了!」
「别担心。」可涵冷静地以声音制止想开问冲进来的雅岑。「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眼前的詹宜学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但,这一回可涵却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她知道,学长不会再伤害她了。
因为,她清楚地在他眼底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痛苦和煎熬、一样破碎的灵魂。
把房里可以摔的东西全部摔得稀烂后,詹宜学先是狞笑,笑出了满脸的泪,之后又阴冷地瞪着可涵。
「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你又为什么要离开我?楼少驹真的比我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他捧着头狂吼,声音凄厉得令人不忍卒听。
他伸手指着可涵,阴狠地咒骂道:「我不会说抱歉的!我没有对不起你,错的人是你!是你!童可涵,你是个贱女人!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可涵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心房却已揪在一起。从学长狂乱的反应中,她看到了他内在的痛苦,把一个男人的尊严全部都撕裂开的痛苦。他受的伤,并不比她轻。
詹宜学又叫又骂,把所有不堪入耳的话全骂了出来。狂骂了好久后,他颓然地蹲下身子,像是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可涵,声音沙哑地慢慢开口,语气里已没有愤怒,只剩下苍凉。「你……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到底来做什么?」
可涵静静地看着他。「我来,只是想告诉学长一件事——我不恨你,一点儿也不恨你。请你放过自已吧!」
放过自己!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入了詹宜学的身体内。他不致置信地瞪着可涵,看到她坚决的表情后,他又怪异的狞笑着。
「你说谎!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能一刀杀死我!你恨我、恨我……」有一道泪影闪过他的眼底,但很快又被他逼了回去。
「不,我不恨你。」可涵摇头,清晰地道。「恨一个人……太累太累了。面对爱情时,每个人都是残缺的,也都会犯错。学长,放过自已吧!我话已说完。」
她转身想走。
就在她的手轻握住门把之际,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道哭声,那是饱受压抑的痛楚哭声,就像在暗夜中呜呜悲鸣的野兽。
可涵慢慢地回过身子,看着半跪在地上,抱住自已的头痛哭的詹宜学。
他声嘶方竭地哭吼着。「你为什么要我放过自己?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为什么要原谅我?不要……你干脆杀了我吧!」
他整个人像被烈火煎熬着,他也想获得救赎,但他不敢!不敢伸出想求救的手。他觉得自已只能一辈子困在地狱里……
可涵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来,泪光闪烁地道:「学长,我真的不恨你,因为我知道,在你伤害我的同时,我也无情地刺伤了你。放过自已吧!忘了这件事……」虽然她自已无法忘怀这个伤痛,但她不愿看到有人跟她一起困在地狱里。
她的话让詹宜学整个人无法克制地发抖,豆大的汗水夹着泪水一颗颗地掉在地板上,慢慢凝聚成了一小摊水渍。他紧握双拳,疯了似地朝地板猛捶,捶到手指都破皮,甚至渗出鲜血来……
「我不值得你原谅我!我是疯子!是个没有人性的疯子!」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可涵,泪流满面地悲吼道:「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学长!」可涵不忍地伸出手,在碰触他的身体之前还有些犹豫,但,最后她还是轻轻地抱住了詹宜学。
够了!就让伤害到此停止吧!恨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利刃,恨一个人的同时,也会割伤自己。
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詹宜学尽情地在她怀里痛哭,哭得声音都沙哑了,彷佛想把这些日子以来所压抑的情绪完全释放而出。
「谢谢……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谢谢你……我是混帐!我一定是疯了……」他哽咽地喊着。突然,他抬起头,眼神终于恢复了理智,不再涣散。「可涵,你也放过自己吧!」
可涵一怔,苦涩地低下头。她要如何放过自已?
她听到詹宜学声音清晰地说道:「回到……回到楼少驹的身边吧!虽然我很不愿意放你走,但……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的疯狂行径不但不能挽回你,反而把大家一起推落到了地狱。你……回到他的身边吧……」
忍受心底的痛楚,他慢慢地说着。他知道,要让自已最心爱的女孩走有多痛苦,但他会熬过去的,因为他终于看清了爱情的本质。
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真的爱一个人,就该打从心底地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幸福,希望她每天都充满笑容。
只有知道她过得幸福,他的内心才会平静下来,也才会慢慢地寻觅到属于自已的真爱。
可涵凄凉地摇头。「学长,谢谢你的关心,但我……」
「我们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詹宜学抓住她的肩膀,坚定地道。「听清楚,如果你在意的是我曾侵犯过你这件事,那么,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没有!虽然我丧心病狂地绑走了你,但我不曾碰过你,完全不曾!」
可涵呆住了,有一瞬间,她真的不知道自已听到了什么?混乱的大脑只传来嗡嗡嗡的回音……
这……怎么可能?
第九章
「学长,你不用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而是事实。」詹宜学微笑,笑容终于不再凄苦,而是拨云见日后的晴朗。
「你救了我,我不可能让你继续深陷地狱。我说的全是事实。那天晚上,我的确曾想疯狂地侵犯你,只因我好不甘心!你因冲撞墙壁而昏迷后,我把你的衣服全部脱掉,但,看着你昏迷的脸,我的手却一直发抖、一直发抖,根本不敢抱住你——他眼眶泛红地继续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大学生涯;想起迎新舞会中,你答应我的邀舞时,那张纯净而羞涩的笑脸:想起相识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想起我当兵时,你千里迢迢地到金门去看我;想起不管我遇到什么挫折,你总是会微笑地为我打气……」
他的拳头握紧,难堪地低语。「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去伤害一个如比美好,对我没有任何防备的女孩。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不该把你绑上山,但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你走……」
他淡笑地注视着可涵,轻轻地道:「你说得没错,在爱情的国度里,每个人都是残缺的,也都会犯错。我愤怒你居然选择了楼少驹而不要我,但扪心自问,我就不曾做过背叛你的事吗?有的!只是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在金门当兵时,难耐军旅生涯寂寞的我,曾经结交了当地的一个女孩子。我很喜欢她,也和她发生了亲密关系。但,事后我很懦弱地想忘了这一切。我总以为退伍回到台湾后,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以假装自已对你很忠诚……」
热泪滑下他的脸庞。「但,事实就是事实!我所做过的事,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并一再地提醒我。我并不后悔认识那个女孩,因为她是个好女孩。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让我们两个分手的不是楼少驹,也不是金门的那个女孩,而是……」
他咬咬牙,拳头握得更加死紧。他坚定地道:「而是我们缘份已尽!你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我也不是你的Mr Right!我对你仍有感情,但日后会慢慢转变成友情,甚至是亲情的。现在我只想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真爱。」
滚滚而下的泪水完全湿濡了可涵的脸。「学长,谢谢、谢谢你……」
她感激詹宜学肯告诉她事实,她更感激他俩愿意把她当成一个好友,甚至是亲人。
「不要谢我。」詹宜学长叹了口气,不胜感慨地说。「这一阵子,我们大家都受够了,也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恨一个人真的很可怕,不仅需要很大的力量,也会把自己伤害得体无完肤。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互相仇恨的理由。可涵,我再一次为我的疯狂行径说抱歉,郑重地道歉!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回到少驹身边,得到幸福。」
他心底还是不舍的,他还无法把对她的爱意完全收回来。但,他知道自己会熬过去的,所有的情感也会升华为最坚固的友情。
「谢谢你,学长……」紧握住詹宜学的手,可涵也释放出隐忍已久的悲痛,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