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只约略透露一点风声,让他们尽量找奇怪的东西挖,谁能挖到越奇怪的东西,就有奖励,而那通常就是食物。
可到底什么东西才算是奇怪呢?这问题就连斧头也不知道。他只是这片海域二十个监工当中的一名,在他上头还有三个负责人,而他们头上还有一位共通的——主人。
那位主人似乎拥有这片方圆近百浬的海域,连同上头的近千座礁岛。他雇了很多人……不过照龙非的观察,那位主人真正花钱请的人绝不超过三十名,至于其他帮忙挖掘或者下海底探险的人,全部都是从世界各地买回来的奴隶。
然后,主人把这些奴隶分派给二十名监工,他们各有自己的标记,而龙非额上这个圆圈就是斧头的记号。
一名监工底下大概有近百名奴隶,并且,折损率相当高;不过补充速度也很快就是了,毕竟这世上人口贩子是很多的。
二十个监工把这片海域划分成二十个部分,各自领着旗下奴隶在自己的地盘上四处挖掘。
从龙非加入斧头旗下两天观察下来,他们对待奴隶就像人们对待猪狗一样,死了,直接往海里一扔,没两天,又有新人补充进来。
龙非不知道这里究竟在进行着什么大事件,他只是安分地扮演着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角色,并且等待水姚带来更进一步的消息。
他相信水姚会帮他带来关键性讯息。那女人或许奸狡似狐又贪生怕死,不过无疑是个一流的卧底好手。
看看她变化多端的表情、能屈能伸的个性,或许连美国的太空总署都禁不起她的探查。一开始他倒是小看了她。
至于他,统筹、计划是他的强项。但要扮侫臣,给人逢迎拍马。这就有点难度了。
即便他弯得下腰杆,怕也是没人肯信他的。
这世界是公平的,上帝给了一个人财富,也许就会剥夺他的家人;给了人权力,或许会让他失去理智。谁知道呢?
他不畏惧也不在乎,反正他还活着,只要命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努力地挖掘、挖掘、再挖掘,除了吃饭、上厕所和睡觉以外,他把所有的体力都用来挖掘了。
也因为他这样突出的表现,斧头大感满意,这样听话又好用的奴隶可是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于是斧头作主,改善了一点龙非的生活条件,像是每餐多加一样菜、每三天给一次清水洗澡,要知道,在这茫茫大海里,要清水洗澡可是比什么都珍贵。
当然,也因为他的安分,斧头对他的看管也比其他奴隶松了些。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安稳地过了八天,龙非和水姚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避开所有监视私下密谈。
他一见到她,猛一眼还以为撞上了饿死鬼。
八天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双颊都凹了下去,两只眼睛又黑又肿。
「好像卖苦力的人是我,而妳是厨师吧?难道连偷吃几口饭菜也办不到。」他怀疑她怎么还站得起来,她这德行活像得了厌食症。
「你知道什么?」她抚着饿到痛的胃缓缓坐下。「我这是苦肉计。谁都知道厨师肥水多.之前他们雇的厨师个个都吃得胖成猪,还又刮又拿,苛扣了他们不少餐费。所以我看到他们的食物筒直跟猪食没两样,才会自我推荐充任他们的厨师,还现场露了一手,把之前那个厨师赶回老家去。不过我们的来历毕竟可疑,我每回做菜的时候,斧头都派人盯着我。我知道他不是怕我偷东西,而是对我们有所防备,担心我在饭菜里随便动手脚,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我只好下狠招,连一粒米都不敢藏,做给监工吃的饭菜更是一口也没偷吃,只盼着他们有吃剩下的,我才拿来垫垫肚皮。不过那些家伙个个胃口大得像牛,几十盘菜出去、就几十个空盘子回来,我这几天可都是靠着一些菜渣和汤汁在过活。」
龙非一听,就知道她在扮诚实,也亏她想得出这种绝招,但……「妳不怕在达成目的前就先饿死了?」
「不会的。」水姚倒是很有信心。「在吃了我辛苦做的美食这么多天后,再让他们回去啃猪食,就算是拿刀搁在他们脖子上,他们都不会肯的。顶多再两天,我就直接饿晕过去,届时他们就会知道,少了我这个厨师,日子有多难过。从此他们会非常相信我们兄妹,真正放松戒心,给我们更大的活动空间与权利。」
好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个可以牺牲到这种程度的卧底,这世上还有什么组织是她渗透不进去的?
照他计算,这计划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那我就等妳的好消息了。」他说。「另外,妳查出这里究竟是在干什么大事了吗?」
说到这点,水姚就想直接昏倒。「对于古文明,你了解多少?」
「玛雅、印加。」他连说两个,她都摇头。
「是亚特兰提斯。」她叹口长气。「这里的主人是个疯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这块海域就是昔日亚特兰提斯都城所在地,还有一个什么圣庙的,说藏着巨大的宝藏,可以让人类永生不死。」
现在连龙非都想昏倒了,他们这样日也挖、夜也挖,每一寸海底都让人潜下去搜索,居然是在找亚特兰提斯……一个传说中的文明。
「这样说来,我们现在是在大西洋的某一处海域喽?」
「我怎么知道,我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亚特兰提斯这种传说中的国度当成现实。而且……」她懊恼地抓着头发。「你知道吗?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时还见到了一个你作梦也想不到的人。那个陷害我们落海的鹰帮帮主。」幸亏那时候她一从厨房门边发现鹰帮帮主身影,立刻借口进储藏室找火腿,否则让鹰帮帮主发现她,非把她宰成十八段喂海鱼不可。
「难不成这里的奴隶都是鹰帮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偷渡客中转介过来的?」
「没错。那个混蛋,收了人家的人头费,不好好把人送到地头也就罢了,还把人卖了!早知道的话,当初我还在鹰帮的时候就应该一枪解决他,省得现在害人又害己。」
他想着想着,却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吓疯了?」
「不!」他笑得好爽快。「妳不觉得这是个大好良机吗?鹰帮陷害了我们,我那帮兄弟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以我对老周的了解,他一定会顺藤摸瓜,将与鹰帮有关的一切势力全部剿灭,妳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得上找到一个大帮手?」
她两只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对耶!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个藏在暗处的主人老是跟鹰帮买奴隶,肯定跟鹰帮有某种不清不白的关系。只要你的手下能够找到那个主人……慢着,就算你那些手下把那个主人也给灭掉,我们还是得待在这茫茫大海中孤立无援啊!」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还有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把我们还活着的消息传递出去,而这就得靠妳了。」
「靠我?」难道要她去偷支行动电话来打?拜托,这种鬼地方,行动电话能有讯号吗?
「我想,我们不可能从台湾海峡直接飘流到大西洋让斧头捞起来吧!我们落海当晚,斧头那帮人八成正在附近,或者等着接新奴隶、或者正采买补给品,才会恰巧将我们两个给救了。」
「还真给你说对了。那一夜斧头是带人去那附近采买东西,不过他们买的不是食物,而是黑枪。本来军火交易就很危险,当晚鹰帮又搞出那么大一场戏,斧头他们也吓了一跳,好奇绕过去一瞧。就顺手捡了我们两个。」
「也算我们幸运,那晚斧头不是在跟鹰帮交易,否则我们的身分非暴露不可。」届时别说活了,恐怕还会落个生死两难的下场。
「老天保佑、佛祖保佑。」
「不过那位主人与鹰帮的关系若真十分密切,我们的身分暴露也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我们一定要加紧时间,赢取斧头的信任。这里虽然封闭,但他们总还是要跟外边的人连络,只要能够找到一部无线电、或者计算机,我立刻可以发出求救讯息,接下来就好脏了。」
为了小命着想。「好吧!我拚了。再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打入那群监工的中心部位。不过对于那些无线电操作我可不在行,所以你得给我多些时间,我才能找到机会引你进去。」
「最多一个月。再久,我怕情况生变。」
水姚只把银牙一咬。「可以。」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他伸出手,与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爪子互握一下。半晌,邪邪一笑。「既然我们现在已结成盟友,妳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比妳晚清醒那么久?而且醒来时脑袋痛得像有针在刺?」
「呃!」她窒了口气。怎么好告诉他,她不过比他早清醒一步,在分析妥情况后,为免他突然清醒,搞不清楚状况坏她好事。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打晕他,那胳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