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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经引以为傲,只有在看着她时才会浮现的一丝感情,在南宫宜出现后,彻底消失无踪了。

  她清醒地明白,君王对她的宠爱已一去不返,而倍受冷落的委屈,她要悉数算到南宫宜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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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真的是很奇怪耶……”完颜薇坐在完颜徽的龙椅上,肆无忌惮地翻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毫无心机的眼中充满疑惑。

  成堆的奏折,无言地等着主人垂怜,龙椅的主人却像是厌倦了这一切似的,忽然抛弃了它们。

  宵衣殿旁的偏殿经过一番整修,面貌焕然一新,惟独那张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蒙上了一层薄灰。

  全女真国只有完颜薇一人敢明目张胆地一屁股坐上去,只要不被宿敌完颜翰瞧见,就算是完颜徽本人前来,至多也不过就是责怪的看她一眼,顶多再加上一番无关痛痒的说教而已。

  可是,自从即位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全神贯注打理政事的皇兄,却在一夕之间变了模样,镇日沉迷在酒色歌舞中,连未曾缺席的早朝,也已经连续一个月不见人影。群臣托了完颜翰去宵衣殿,结果却被挡在殿外,就连以前可以任意进出的她,现在也成了吃闭门羹的一员。

  完颜薇稚气未脱的目光倾慕的看着左手边振笔疾书的南宫宜,说不出有多么感激的道:“还好有你帮忙料理政事,不然我们女真国可能就要垮了。”

  南宫嫃一目十行地浏览奏折,对完颜薇随口而出的言语感到不以为然。

  “薇薇,注意你的语气,这些话此后不可再说了。”

  “为什么?”

  她侧过脸,无比严肃地凝视着完颜薇,脑海里浮现的是昔日父王意味深长的谆谆教诲。

  她指着堆得高高的奏折问:“这是什么?”

  “奏折。”

  “如果不把它堆叠的这么整齐,它会怎样?”

  “会垮掉!”

  “这就对了!”她赞许的微微一笑,继续她的诱导:

  “薇薇,女真国就像这堆叠的奏折,你跟你皇兄就位于这奏折的最顶端,之下是你女真依其权位贵重分层而立的人。这些人依照他们的本分职责,循规蹈矩地守在他们的岗位;若是这些人不守规矩,想要越权而上的话,这个国家就会产生动乱,下面一乱,你跟你皇兄就不能安稳地处在最上方。

  同样的,你也必须守你的本分,言行举止都应该符合这个位置的标准,同时必须更严谨的要求自己;你不能像别人一样,随口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平民百姓的一句话,人们只会一笑置之,因为你女真国有太多的平民百姓,他们的话大多被当成没有意义的词汇。可是你不同,你是皇戚贵胄,底下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你,你的一言一行是他们的指标,你无心的一句话在旁人听来会具有很多不同的意义,心存正直的可能一笑置之,心怀不轨的,却可能以你不当的言语来作为犯上作乱的理由……”她稍顿,让完颜薇慢慢去消化这些话里的意思。

  一向骄纵又顽劣的完颜薇努力地思考这些话,有点崇拜,又有点茫然。

  这些话其实她早就不知道从完颜翰那儿听过多少遍了,只是每当那家伙严峻着一张脸,开合着冷硬的两片唇瓣,说着她根本就不想懂的大道理时,她就忍不住想抱头逃之天天,几乎是直觉地就将他的话挡在自己的耳朵之外,不让它有机会进入自己的脑袋之中。

  可现在这番话,出自于她一直倾慕的南宫宜嘴里,倒是很快地听人她耳中,她开始细思这话里深沉的涵义。

  “所以,我们再回到你刚刚说的还好有我在,不然女真国就要垮了的话,你知道吗?这话可能为我们两个惹来杀身之祸。”

  完颜薇一惊,纯净无瑕的金眸倏地睁大。“哪有这么严重?”

  她点点头,神情里没有一点吓唬人或开玩笑的意思。

  “第一,我原是个可能随时被处死的战犯,只不过因为你的垂爱而让我有机会成为驸马,甚至帮忙看奏折,对我这等遭遇眼红的人,想必是睁着他们锐利的双眼,随时随地准备抓住我的把柄,一脚把我踹入地狱,你说出的那句话,就刚好给了他们以‘阴谋图政,居心不轨’的罪名把我从驸马的位置上拉下。”

  完颜薇一反平日的嘻皮笑脸,似乎也隐约感受到这番话其中的严重性。

  “第二,依你的身份,居然说出‘女真国就要垮了’这种字眼,-尤其是在你皇兄突然撒手不管政事的敏感时刻,那么有心人士就有了罗织罪名的借口……”

  “什么借口?”

  “你妖言惑众,企图扰乱民心,我问你,是否曾经有人因为这样而断送性命的?”

  完颜薇侧头一想,诚实的回答:“有啊,而且还牵连了好多人,都杀得血流成河。”

  “那就对了!那这罪名套在你身上就刚刚好。”

  她觉得好像有理,咬牙思索了一会儿,又不明白的问:“不对啊!就算是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终究还是我皇兄的妹妹呀,他一向疼我,怎么可能杀我,皇兄他不会的。”她好不容易正经一点的脸色又转为轻松俏皮。

  南宫宜轻轻摇头,为了让她彻底明白,她突然正色问道:“薇薇你说,家跟国哪一个重要?”

  “当然是国!”

  “对了!于家,你是你皇兄的妹妹,于国,你是你皇兄的臣子,当臣子口出狂言足以扰乱视听之时,身为皇帝的,就有权利杀掉这种人;而当这种人恰好是他一脉血络的亲人时,他就必须毫无选择的大义灭亲,这才是真正的皇帝。”

  “啊……”完颜薇逸出恍然大悟的轻叹,仿佛到今日才终于弄清楚了君臣的分际。“我以前都不知道这层轻重耶!都没有人告诉我,我总是以为皇兄就是皇兄嘛,就算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到底还是我的皇兄啊……不过,现在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还是你最好,会对我说这种意义重大的话。”

  南宫嫃斜睇她的乌眸里带着笑,也有着明显的不相信,手中的毛笔指点着她。

  “你敢说从来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完颜薇肩膀一缩,回避着那道质疑的眼光,随手胡乱地翻着奏折。

  “是有啦!就、就是完颜翰那家伙嘛!他最爱讲这种意义深奥的话了,可我每次一听,就拼命捧头说头疼,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南官婉拿笔轻敲一记她的额头,“你还有脸说。”

  她抚着额,注视南宫嫃的眼光由倾慕转成了敬佩。“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我的皇兄一样耶!”

  南宫嫃拿在手上的笔忽然凝住不动,心虚的不敢再看向完颜薇那双澄澈的眸子。“如果、如果把我当成姊姊呢?”

  完颜薇把奏折重重盖住,声音突然提高:“那怎么行?”

  南官颊收笔,继续写她的字,完颜薇果然一如预期的反应激烈。

  “当姊姊我就不能嫁给你啦!何况我们年龄相当,又为什么是你当姊姊呢?我要当姊姊!”

  她的话当真弄得她哭笑不得,但愿秘密揭穿的那天,她也能这么说。

  “咦?我突然想到,你说每个人都要各守本分,各司其职,那皇兄把政事荒废这么久,这算不算不守本分呢?”

  “嗯,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不过,身为臣子的我们,不能指责皇上不守本分,而是应该尽我们的本分去匡正他的疏失,所以我等一下就要进宫去面见他,请他重新出来主政。”

  “那我也要去!”

  “那可不行!”她敛眉,一本正经。“因为谈论政事是男人们的事,你身为女人,只要在家当好你的贤妻良母,做好你本分的事就是。”

  听到贤妻良母……,完颜薇突然脸色一红,扭捏地睇了他一眼,“人家、人家又还不是你的妻子……”说完,她捧着火热的脸跑了出去。

  第八章

  偌大的宵衣殿里,只有几盏人形宫灯幽静而神秘地放着光亮,这光亮无法驱走宵衣殿的黑暗,于是原就讳莫如深的宵衣殿,更是陷入了一种阴森诡秘的情境中。

  宵衣殿寂静得令人发颤,似乎就只剩下完颜徽射出猛兽光芒一样的眼,以及莎理古真偶尔传来的甜腻喘息。

  南宫嫃看着比宫灯还炯亮的完颜徽的眼睛,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但这沉闷的氛围滞住了她喉间奔腾的言语;完颜徽在莎理古真胸前许久未出的手又让她撕心裂肺地想要干呕,勉强自己不去注视眼前颈项交缠的身躯,她力图镇定、公式化的说:

  “奏折,我给您带来了。”

  闻言,完颜徽眼神闪过一抹凄楚。

  他冷静得让人心痛,即使见到他正跟别的女人相好,也能若无其事的站在眼前吗?试图捕捉他眼中任何可能因他而起的情绪,但他就如冰块一样,寒冷而晶莹的面容,冻彻他的心,他只能把脸埋入莎理古真的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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