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相信他的眉头,这辈子从没皱得这么深过。
「你怎投胎成了个男人?」当年那个大美女哪去了,而这晃呀晃没个正经的小毛头又是打哪来的?
「是三个。」封诰还得意洋洋地朝他亮出三根手指头炫耀。
落差太大了……好险当年他强留住涟漪,没让她也跟川神一样试着去投胎,这不,瞧瞧,风险多大呀!万一涟漪投胎成了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怎么办?他岂不是得对着这片迷海夜夜垂泪至天明?
满心充满震撼的北海拍拍胸口,努力命自己适应这张长相之余深吸了口气,「你来这做什么?」
他吐吐舌,「听说你的窝浮出海面了,所以就来这叙叙旧。」
谁跟她……不,谁跟他有交情来着?
「我记得咱们之间并无什么深厚的友谊。」百年前这家伙光是宠着那票地藏神子,就忙得没空理会其他神人了,就连天孙他也不太打交道,现在才来拉感情?
封诰无奈地将两掌一摊,「将就点吧,这世上的神人不多了。」
「天孙不是也投胎了?要找就找他去。」不希望他留在这的北海,闲聊没两句就急着赶神。
「现下他还在忙,没空理会我。」很不识相的封诰刻意朝他挥挥手,「别那么急着赶我,我只不过是来看看,这也不成?」
「要看就回地藏看。」
「谢了,看过了。」若不是为了廉贞,他才懒得再踏进地藏一回,要他再回去?下辈子待他心情好再说。
冷眼看着他满脸嫌弃的模样,北海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小子,跟以往那个为了地藏,事事都肯做尽的女娲是同一人,他还记得当年在大军即将开往两界之战的战场前,女娲脸上那不得不为的不甘,但现下,在这小子身上,却全都消失无踪。
「你狠下心抛弃地藏了?」他不得不这么推测。
封诰耸耸肩,「反正有人抢着当女娲,不差我一个。」想要扛那重责大任的人可多了,无论是地藏还是三道,此等人比比皆是。
在这方面,无论百年前后,都无法像他一样轻易作出决定的北海,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心。
「你打算拿海道怎么办?」来这就是等着问他这句的封诰,有些明白地看着再次面对选择后,还是没法很快就作出决定的他。
说实话,他还在想,也仍在考虑。只是不管他再怎么想拖延时间作出决定,推着世事走的波涛,仍旧不给时间地一涌而上,他想再过不久,他又得和当年一样,非要等到面临最后关头,才慢吞吞地给大家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好心转告的封诰指着他的鼻尖提醒,「天宫那小子说你欠他一个人情,他还说,你要是敢不还这个人情,他一定会翻了你的海道。」
「你呢?」没把天孙放在眼里的他挑挑眉,「你不下水搅和?」他不是爱神子吗?
「我都死过一回了,我才不再奉陪。」封诰笑得很奸诈,「这回,我要等着看戏。」上回去搅和的下场,就是肚子被划破,脑袋还顺手被一刀砍下,在曾死过那么惨后,他才不要再重蹈覆辙一回。
「你的性子变差了。」北海不敢恭维地瞪着前前后后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他。
他用力哼了口气,「你也去投胎看看你就知道,到时我看你的性子变不变。」没试过的神没资格说。
「除了来看我外,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个人了,还能有什么目的?」本来愈看环境愈满意,还打算在这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封诰,在他那赶人似的目光下只好赶紧否认。
「你不在乎地藏少了个雨师?」有空来他这逛逛,还不赶快回去那个跟帝国一样损失的地藏看看?这小子当真不在乎他的宝贝地藏啦?
他撇得一干二净,「那是天意。」又不是他叫阿尔泰去杀了雨师的。
「或者该说是阿尔泰在为你报复地藏?」扳着手指头算出些许内情后,北海不以为然地瞧着他。
「我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清白,「阿尔泰并无女娲的记忆,我也未曾煽动他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出自于他本身的意志,我千涉下了他。」雨师之死,就如同他也不明白阿尔泰干啥去偷了天孙的神器一般,他最多想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阿尔泰又太无聊,闲着没事做。
「你真不反对他投效皇帝?」
封诰三两下就看穿他,「少来了,你不也对皇帝感兴趣得很?」装客气?哼,三道的三位神人,只怕都跟他一样把重头戏全看准就在那个名叫浩瀚的人身上。
「我只是好奇。」被他这么一说,就算是有着满心的期待,北海也就更不愿意承
「我也同样好奇。」与他相比,封诰就显得落落大方,「我常在想,在有了那个浩瀚的搅局后,人子与神子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北海白他一眼,「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等着看。」封诰再赞同不过地颔首,一手轻托着下巴倚在窗边看着外头波光潋滥的海面,「身为神人,等着看,本就是我们的使命。」
不只是花开有一定的季节,轮回有一定的轨迹,命运,也有着它行走的一定方式。
身为神人的他们,虽说创世是他们的使命,但他们却从无心去干涉人间,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捏陶师,尽心地捏塑出陶瓮后,为它沾染上颜料,再将它放至火窑里,看着它在经过烈火的淬炼之后,缓缓散发出它美丽的釉泽,无论日后是好是坏、是成是败,这都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们唯一的立场,就只是等在窑外观看。
只可惜,仰赖他们的神子,似乎,从无人这么想。
「话说回来……」他赞叹地望着眼前湛蓝得令人着迷的迷海,「忘了那些恼人的麻顷事,不看人、也不理会世事的话,这还真是一片美丽的海洋。」都怪这世上的心事太多了,多到让人忘了这片海水有多蓝。
「佩服吧?」备感得意的北海,不可一世地抬高了下颔。「说求求你,我就教你怎么弄出这片玩意。」
封诰将嘴一撇,「啧。」都过几百年了还是一样的有病和臭美……
当躺睡在外头的涟漪,在椅上翻了个身时,封诰已蹦蹦跳跳地到宫里四处闲逛了,迫不得已只好再多留贵客一阵的北海,没好气地挑着眉,赶在涟漪睡醒前踏出露台外。
方才睁开的一双水眸,在大掌温柔的轻抚下,再次舒服地闭上。
「谁来了?」
「没事。」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睡颜,「再睡一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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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杀了他,咱们就没海皇了。」
再次一脸无奈地架住直扬起剑想杀人的同僚后,沧海语气十分遗憾地在她身后重复。
「他说的还是人话吗?」气得只想除之后快的观澜,不死心地在他怀中挣扎。
「他本来就不是人嘛……」虽然也很想冲上前砍那个把话说完后,就翻过去再睡大头觉的自家主子一刀,不过长时间与北海相处下来,耐性已被训练得很齐全的沧海,还是理智地夺下她手中的长剑。
受海皇之邀,联袂登上狼城的观澜与沧海,怎么也想不到,在波臣已与那个名叫临渊的男子结盟,并率海道另一半神子进行叛变,准备推翻海皇另立新主时,这个完全不觉自己地位已岌岌可危的北海,竟还大剌剌地窝在他的老窝睡觉不说,甚至方才就在他俩一同吵醒他后,他还边揉着眼,边对他们俩劈下一记令他俩同时心火翻涌不休的响雷。
青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以往他再怎么轻佻、荒诞,或是再怎么耍浪荡优游女人的世界,她与沧海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可听听这家伙方才说了什么?
不关我的事。
现下他这名海皇的臣子波臣,已联合了外人要推翻海皇重造海道,而他这个造物主、海道另一半神子热烈支持的对象,却只把话一撂,就翻身继续睡他的大头觉?他到底还有没有身为海皇的自觉?
「你既创造了海道,你就该对它负责!」在他面前气急败坏地踱来踱去的观澜,愈想就愈火大,索性扯开嗓子再对他吼上一回。
横躺在椅上,一手撑着面颊的北海,徐徐挑高了一双墨眉。
「就算是自己所生的子女,他们也该有长大的一日不是吗?」呿,难不成生了他们后,还得一路看顾他们到老?那要不要他也顺道喂他们吃、帮他们穿?谁说创造一个海道,就得永远跟在这些神子的后头替他们擦屁股的?
观澜额上青筋直跳地大步上前,但沧海却一把拉回她。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沧海?」她讶异地瞪大眼眸,没想到他竟在这时不连成一气,反而还投靠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