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就事论事……」沧海轻轻叹息,不得不承认那个看似永都不会认真的臭小子,说得其实也有道理。「就算他是造物主又如何?我们的命并不是他的,他也的确不需永远为我们负责,并将我们护在他的身后。」
被他俩扰来嚷去了半天,睡意已失的北海在椅上坐起,朝他俩清了清嗓子,获得了他俩的关注后,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指指向远坐在外头看海的涟漪。
「我重回人间,只为她。」
观澜的眉心锁得死紧,「那我们呢?」
「告诉我,风神为何离开海道?」他侧首轻问,一下子就令最是明白飞帘心情的观澜闭上了嘴。
「我就说吧。」沧海伸手拍拍她,十分认同北海的想法。
「总之,海道的家务事,由你们自个儿摆平。」北海愉快地向他俩交代,并刻意将观澜看得很扁地问:「这种小场面,用不着我出马吧?」
才不希罕他来插手的观澜,方平息不久的心火随即又被他给惹毛涌了上来。
「用不着你!」笑话,上回六器派兵前来攻打海道,三岛岛主只出动了两岛,就打退了欲进犯海道的帝国之军,这回不过是海道自家的一场叛变,规模甚至不及上一回庞大,何难之有?就算对手是波臣,她也有把握将波臣给逐出海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北海,故意当着她的面对她鼓鼓掌。
「恭喜妳,妳开窍了。」他真喜欢她禁不起人激的个性。
肚子里直有一团火在闷烧的观澜,气得只差没冲上前一拳揍扁他那张欠揍的笑脸。
沧海瞄瞄他,「那你呢?」难不成他就待在狼城观战啥事也不做?
「睡觉。」顶着一副没睡饱的德行,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又睡?」听完了他的话后,沧海的手指头也开始跟观澜的一样犯痒。
「相信我,这回我不会睡太久的。」北海笑了笑,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身怀紧急军情的淘沙,在他俩迟迟不出城后,终于捺不住性子地闯入城内,直接步入宫内找上被邀来城中的他俩。
「两位岛主,叛军有动静了。」不敢造次的淘沙,站在殿外大声朝他们禀报。
「时候到了,你们也该走了。」动也不动的北海,直接将他们赶出宫去面对他们迟早都必须面对的现实。
「告辞。」还真的给他们袖手旁观。
同观澜一块步出殿外后,听完了淘沙的禀报,急着率船出海阻止波臣抢先一步进攻的沧海,在观澜止住脚步不走时,忍不住回头问。
「观澜?」
「你先走,我待会就来。」两眼一直望着殿外一隅的观澜朝他挥挥手,径自走向涟漪的方向。
坐在露台上看着海面,同时也等着看海道第一场内战来临的涟漪,在她走近时,轻轻侧过首。
深感欠她太多,却又无从还起,站在她的面前,观澜不知该如何把海道欠她的那些,化为一句道歉说出口,因观澜知道,只是一句歉意,并不能抹平那些神子在她心上所造成的伤痕,更不能再令她有机会相信人类。
「妳……能原谅吗?」迟疑了许久后,渴望知道这点的她,还是把话说出口。
「不能。」涟漪的心情已不再为此起伏,「但我会试着忘记。」原不原谅又如何?人永远都会是人,某些事情,也永不会有所改变,她挂记再多,也不会改变已成为事实的那些。
「谢谢妳……」不知自己一直深深紧屏住气息的观澜,在得到她的这句话后,如释重负地朝她颔首致谢。
「观澜,飞帘一直都记得妳。」涟漪在她将头抬起来前,轻声告诉始终将朋友放在心上,却又不能开口探问的她。
觐澜的身子猛然一怔,默然地抬首看向她那双如泓湖水的眼眸。
「那个人很珍惜飞帘。」涟漪再进一步令她宽心。
「是吗?」
「妳感谢飞帘的成全,她也同样感激妳。」
当阳光照亮了涟漪的脸庞时,观澜并不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在这刻,在这即将再次为海道奋战的时刻,只要能够听到片点飞帘能令她安心的消息,她都打心底深深感激,因她知道,她又能因此而再次获得了努力的力量。
「海道的内战,我不能帮妳。」为免北海又胡思乱想太多,也为免神子又将不该有的期望加诸在她的身上,涟漪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后头。
「我知道。」明白这点的观澜,咧出爽朗的笑容,「妳有这份心意就很够了。」就算她是罪神,那又如何?世上人人如何看她都无所谓,但在她观澜的眼中,她就和北海一样,都是神人,并无不同,更甚者,她还有一颗关怀的心。
「上了岸后,万事小心。」
「我会的。」不能再拖延时间的观澜朝她点点头,在北海踏出殿外时,急着赶去与沧海会合。
当北海来到她的身畔坐下,并一手揽过她的腰际时,头一回在日光下与他并着肩、坐在一块远眺着海洋的涟漪,轻轻侧首靠在他的肩上。
「会有第二次的两界之战吗?」
他很笃定,「会。」
「你可会离开迷海?」她主动将手伸进他的掌心里,缓缓与他十指交握。
「现下还不行。」牢牢握住她后,北海承诺的低语在她耳畔响起,「但就算日后要走,也是要带妳一块走。」
倚在他肩上的涟漪满足地合上眼,在轻柔的海风吹拂下,缓缓坠入梦乡。
百年来的梦想,在今日,已有个属于她的神人为她实现了,眼下的这座人间,与她的风月再也无关。
北海侧过身子横抱起她,在带着她步入殿中之时,他回首看了这片由他一手所造出的海洋,在低首看了看她香甜的睡脸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外头的世界,暂时再留给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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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壮观的狼城漂浮至玄武岛附近的海域。
开战前,相信海皇并为之出征的神子们,在见着了狼城后,每个人都因此而充满了希望,也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甚至不需劳动海皇出马即可为海皇弭平战火,然而深知内情的观澜与沧海,并不打算告诉他们,他们所相信的海皇,其实,根本就不打算出手帮忙,也不在乎这事。
内战掀起后,拥立海皇的两位岛主,兵分二路进行弭平内乱的动作,由观澜负责率玄武岛的兵员登岸寻找波臣,而沧海则是率领船舰与那个试图想要拦截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拿下波臣的湮澄进行海战。
一步步进逼海岸线的船只,数量庞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海面,站在岸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的波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朝身后扬起一掌。
轰隆隆的声响,自岸边的林间响起,被波臣带来、停栖在林里的琉璃岛长有利喙的海鸟们,纷纷拍翅而起直奔上天,一根根白色的羽毛,自天际缓缓洒下,就像是六月飘雪,而在波臣锁定了目标扬掌一挥后,盘旋在空中的海鸟们,随即俯冲而下,依照波臣的命令朝即将登岸的船舰发动攻击。
「岛主!」站在主船舰上的副官,在众鸟来袭时忙不迭地大声唤着观澜。
「开舱。」早知道对手定会来这招的观澜,不慌不忙地对他下令。
主舰上一具具特制的大型船舱,由左右两旁的士兵们合力开启,日光下,一只只白头海鹰,整齐地站在栏上,观澜朝身后轻轻一弹指,长有利爪的海鹰们,在下一刻已飞上蓝天拦截。
时间过得很快,奉波臣之命,率领琉璃岛船舰,在与沧海所率玄武岛之船舰相逢过后,已有三日之久。
三日前,当沧海所率的船舰,终于与在迷海中与他们进行游击战,总是打了就跑的琉璃岛之军,在琉璃岛近处相逢,这三日来,两军互有胜负,军员也都损失了不少,已经对这等浪费时间的耗时战失去耐性的沧海,下令两岛船舰进行包围战术,将这段时间总是打带跑,并令他们损失不轻的琉璃岛战船重重包围后,战况顿时改观。
湮澄所率之军,使用的是向来用于劫掠沿岸的船只,船舰体型不大吃水下深,为求行动快速,所以所载之兵更是不多,武器也不足以应付大型海战,虽说以速度方面来看,这对他们是很有利,只是一旦它们遭到大型战舰的重重包围后,就很难逃出生天。
沉睡在海底的海龙,在众舰包围住了叛军后,聆听沧海呼唤地自海底窜出海面,一条条身影有如船只般巨大的海龙,在沧海的指挥下,攻击起被围困在海中的叛军,霎时海面上窜起了逐龙用的浓烟与箭雨,而围困他们的船舰,亦在此时收拢了围困的距离,准备收网一举成擒。
居于叛军船上的祭司们,眼见情况不妙,忙同心协力地在船上开始念咒,只是在沧海的冷眼下,无论他们念了多久,战况似乎也无多大的改变,长年来被海道神子供奉在神宫里的祭司们,在今日才知道,他们一直引以为豪的长处,其实不过是一种在人们脆弱的时候,躲进人们心中的迷信,在这片真实的海面上,一点作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