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在那里开了一间咖啡店,虽然生意不是很好,但多年前爸妈离婚的那阵子,她曾经在那里住过一年。
阿姨是个孤僻的女人,她一点也不喜欢孩子,她也不喜欢她的姊妹,那个夏天她会收留她,完全是因为被妈强迫的,因为妈把她一个人直接丢在阿姨店门前就跑了。
一开始情况真的是满尴尬的,但阿姨还是照顾了她一整年,她从来没看阿姨笑过,虽然后来妈将她接走后,她每年都会写卡片给阿姨,阿姨也从来没回过信给她,她其实很惊讶阿姨会把那屋子留给她。
不管究竟是为什么,这栋屋子来的正是时候,她需要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她就来了。
谁晓得她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下飞机后坐的那辆出租车竟然在中途抛锚,她一时火从心起,爽快的付了车钱,下车抓了行李就往前走。
她就不信她自己走不到!
又拖着行李走了将近一公里,她终于看见熟悉的屋子出现在远处。
看见那屋子,走得汗流浃背、手脚酸疼的她几乎喜极而泣,立刻拖着行李更加快速的往前走,可当她越走越近时,却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等她终于在那老屋门前站定时,那片废墟般的景象却教她整个人几乎傻眼。
烧焦了。
这屋子,竟然,烧、焦、了——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能背到这种程度。
喔,当然,它还是完整的一栋两层楼半的砖造洋房,只除了它左侧的红砖被烧得焦黑一片,原本美丽的红砖也因年久处处斑驳剥落,前面阳台的屋顶破了一个洞,一楼窗户有好几片玻璃都不见了,大叶榄仁树下的秋千满是铁锈地倾倒在杂草中,二楼外墙还钉着一块褪色褪得几近发白的霓虹招牌,上面写着「天堂庭园卡拉OK」。
大叶榄仁的红叶被风吹得在空中打转。
她瞪着眼前残破的一切,当下真想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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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当然不可能再糟了,不是吗?
才怪!
「小姐,抱歉,这两天刚好是周休二日,我们已经客满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大同小异的响应,巴如月盯着和饭店柜台借来的电话簿,头痛的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沮丧的想抓着头大声尖叫。
老天,全世界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吗?
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到饭店或旅馆订个房间,一个可以让她洗澡睡觉的房间而已啊,但这城市里的每家饭店及旅馆却全都客满了!她在刚刚已经打遍了所有登记在电话簿上的饭店及旅馆了,谁知连一间房都订不到!
天啊,为什么闲闲没事干的人这么多?这些人难道都没地方去吗?
可恶!
瞪着外头阴沉沉的天,她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再回到那栋屋子。
将电话簿还给饭店柜台,她拖着那箱行李,试着不去理会掌心上的红肿和疼痛,再度离开饭店大厅,疲倦的走回几百公尺外的老屋。
门外的寒风依旧冷得刺骨,风刮得路旁的椰子树沙沙作响,当她好不容易快走到时,却不小心一脚踩到破碎的地砖,高跟鞋的鞋跟应声而断,她整个人顿时往右倾斜,下一秒,她就用一种极为丑陋的姿势趴开了两脚,跌坐到了地上,这一跌,不只撕裂了她的窄裙,还扭伤了她的脚。
这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
「什么鬼鞋子!什么鬼地方!什么鬼人行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啊——」
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尖叫咒骂了起来,她翻身坐在地上,火大的将一双五千元的高跟鞋脱下来往一旁丢去,一边仰天尖叫发飙。
高跟鞋成拋物线往一旁草地里飞去,滚了两滚,落在椰子树下。
她知道自己像个疯女人一样,却无法遏止,只能气愤的握拳对天咆哮,「去祢的!我他妈的到底做错了什么?祢要这样对我?我活到现在不偷不抢,也不过就是想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这种要求很过分吗?很过分吗?」
吼到最后,所有的委屈与心酸涌上心头,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可恶!该死……」她颓然伸手遮住眼眶,咬唇哽咽着,「该死……」
冰冷的寒风依旧撕扯着她的长发,她坐在人行道上,哭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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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她。
乍见远方坐在人行道上的那个女人,莫森眨眨眼,一瞬间还以为那女人只是个幻觉,但是她却依然像个破布娃娃般地坐在那里啜泣。
那么脆弱无助的她不太像他所知道的那个女人,至少就他所知,那个女人从来不会坐在地上哭,更何况是坐在大街上哭得那么悲惨。
眼前那个活像被命运打败的小女人真的不像他所知道的她。
而且,他以为他所知道的那个她此刻应该在这座小岛的北部才是。
应该不是她。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没让自己跑去偷看那个女人,就算这女的真的是她,他也不应该接近她。
他维持稳定的步伐接近前方那名落魄啜泣的女子,她的容貌更加清楚。
她的面容一如他记忆中那般,差别在于此刻的她泪流满面、几近崩溃。
他应该直接走过去才对。
她在哭。
他实在真的应该直接走过去才对。
但是她在哭。
他不该接近她的,即使这女子真的是她。
但是她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好似世界在她面前崩塌了一般!
该死!
他暗暗咒骂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
寒风呼呼的吹,吹得她长发乱飞纠结,她抬手掩面,他却仍能看到她两眼因哭泣而红肿,双颊被冷风吹得发红,一旁的红色登机箱翻倒在地上,她利落的白色套装因跌倒而有些损毁,长腿上的丝袜从膝盖破到脚踝,原该在裸足上的高跟鞋,此刻却不翼而飞。
她看起来真的很……惨不忍睹。
「小姐?」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像是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是她。
如果他方才还有一丝疑虑,在看见她那双教人难以忘怀几乎溺毙其中的乌黑大眼时,也全都消去。
就是这双眼,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双饱含情感的眼眸。
看见他,她似乎愣了一下,一瞬间他还以为她会认出他来,但她没有,只是难堪慌乱的伸手抹去泪痕,哑声回问:「什么事?」
「妳还好吗?」他压下那股不该存在的失望,温声开口。
「不好。」她瞪着他,眼睫上犹有泪水。
啊,这表情就像了,像那个无所不用其极,丝毫不肯放弃的倔强女人。
莫森挑眉,嘴角微扬,「需要帮忙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眼眶含泪的瞪着他。
一瞬间,他知道她很想拒绝他,但在下一秒,才稍止的泪水却又泉涌而出。
「是的……我需要帮忙……」她咬着唇,抬手遮眼,哽咽啜泣承认,「我需要帮忙……我的脚……扭伤了……」
「哪只脚?」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右……右脚……」她接过手帕,却哭得更厉害。
他握住她的右脚踝检查,她痛得一缩。
她骨头没断,但这扭伤得几天才会好。
「妳住哪里?」他抬眼看她。
「那里。」她伸手指向右前方。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愣,她指的是那栋在海洋店隔壁的屋子。
「我以为那屋子没人住。」
「我今天……刚搬来……」她咬唇呜咽着说。
见她哭得更难过,他不再多问,只是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她一惊,怕掉下去,连忙伸手攀住他的肩头。
「带妳过去。」
「可是……我的行李……」她浑身僵硬,小脸上透着些许慌乱。
「我等一下会回来拿。」他安抚她,抱着她穿越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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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外国人。
一个会说中文的金发蓝眼大帅哥。
照理说,她应该有种被英雄救美的虚荣。
毕竟能被这种长得帅又善良的忧郁帅哥所救,不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偏偏她却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因她怎样也想不到向来精明能干的自己,竟然会落魄到被人拯救,而且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坐在破烂的门前台阶上,巴如月看着那位英挺俊美的帅哥拉着她的红色登机箱迎面而来,老实说,她很羞愧。
这一辈子,她真的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看着那越走越近的男人,她深吸口气,试着振作起来,从口袋掏出钥匙,站起身想要开门,但右脚才一使力,就痛得她又掉下泪来。
「可恶!」钥匙从她手中滑落,她咬着下唇低头紧抓着门柱撑住自己,随着泪水的滴落,一串脏话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