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松。重新再来,那么我之前的努力呢?”谷颂廷苦笑,有些酸酸的。“你不会明白的,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生存的辛苦。”
西宫冀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你从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身为朝阳财团的少公子,衔着金汤匙出生,生活从来不用愁。不必为了挣一口饭而劳碌奔波,不须为了升职和人明争暗斗,想到未来的前途与方向时更不会战兢忧慌,茫然失措。菁英——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多么不容易,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血汗;可是你,西宫,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生来就在社会阶级的最顶层!对,你讨厌上流社会的制式虚伪,喜欢无拘无束地过日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富甲一方的父亲,如果你有来自家庭经济的压力,你还能这么随性自由地玩摄影吗?”
一番话,说得他十分错愕。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出生富豪难道是我的原罪?”
“是你的幸福,一个人的出生无从选择,但你可以选择帮助我。算我求你了,西宫!”
“我说过‘朝阳’的事务我不再插手。”
谷颂廷也横了心。“你忍心见死不救看我落魄吗?如果我失业了,何舫和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快乐。”
“颂廷!”
“你喜欢她,可惜,她喜欢的人是我。你希望她幸福的——对不对?”
“你变了。”
谷颂廷笑,自己也很无可奈何。
“是环境让我改变的。出生平凡,是我的原罪。”
? ? ?
柯莱儿的首部摄影写真《风情》如预期的,一上市立刻造成轰动。书如其名,镜头下的她忽而是清新脱俗的美少女,忽而是艳丽撩人的倾城绝色,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完全表现出她天生征服异性的魅力及野心,不用飘洋过海的美景添色,只卖柯莱儿一个人的气质与美丽。随着写真成功狂销,连带带动了新专辑的买气,将这位玉女的身价推到新一波的高峰。
唱片公司赚钱,经纪公司赚钱,出版社也赚大钱,普天同庆地大肆庆功,犒赏所有工作同仁。
除了一个人,而且是最大功臣。
西宫冀。
他忽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 ? ?
在哪里呢?
何舫没想到西宫冀竟然会失踪。他的公寓人去楼空,所有联络方式也都失去作用,就算去流浪也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但他就像被风吹走一样,从地球表面不见了。
他们有一个很不愉快的结束。
他在生她的气?不想再有任何牵扯了,所以要走也不通知一声?
仿佛两人从来不曾认识!
可恶!该生气的人是她吧,他那样下流的欺骗,说有多低劣就有多低劣,她一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那她干嘛还要找他?而且找得这么辛苦,直挂念着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走,到底躲哪去了。何舫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她已经混乱了,反正……她就是无法忽视心回深深的、难受的失落感。
“何舫!何舫!”
回过神,是谷颂廷在喊她。“……学长。”
“你的脸色好差。”他关心地说。
“有吗?我没事。”
不要想了,想他做什么呢?
也许他受了她的刺激,所以去追寻他的爱情了,自己却还傻呼呼地在这分心。对她来说,现在重要的人是谷颂廷,别管西宫冀了!
谷颂廷握住何舫的手,牵着她,凝视她面孔。“何舫。”
“嗯。”
“你好美。”
她红了脸,低下头。
谷颂廷露出笑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能够这样坦然自在地和你一起。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会珍惜你的。”
这段话是她痴等多年的想望,她该欣喜若狂,该轻飘飘陶陶然,结果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何舫。”谷颂廷又唤。
她抬首。
“你真的愿意和我交往?”他问。
她默然,点头。
“和我在一起怏乐吗?”
“我很快乐,谷学长。”他是她的偶像呀。美梦成真,怎不欢喜?
“可是你不专心,在想什么?”他注意到了。她人在他面前,心思却恍恍惚惚,不知云游何方。
“我——”
“说出来无妨。”万人迷的谷颂廷一向习惯被女人全副的注意力包围,她这样心不在焉的让他颇为难堪。如果她有心事,他愿意听听。
何舫咬着下唇,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
“你知不知道西宫冀在哪里?”
谷颂廷脸色一变。“为什么问?”
“他不见了,很多人在找他。”
“哦?”他应了声,别开脸,神情不太自然。
“他有和你联络吧,你知道他在哪里?”早该想到问谷颂廷的,以他和西宫冀的交情应该会有消息。
“我不知道。”谷颂廷却摇头,让她失望了。他停顿一会儿,耸耸肩,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西宫这个人本来就是四处流浪四处跑,找不到人是常有的事,也许他又到某个偏远地带去了。”
“是吗?”但何舫就是感觉不太寻常。
“你似乎很关心他。”他端详她面容,突然说。
“我……”
“西宫不见了,让你这么担心?”
“不!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她也不知道!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就像个被识中秘密的孩子,心虚又慌张。
谷颂廷反倒笑了笑,搂住她身子。“别急。我随口讲讲,无心的。别管他了,和我在一起,请你的心思想想我们的事情吧。”
何舫陷在结实的胸膛中,任他拥抱。“想什么?”
谷颂廷抬起她的下巴,微笑。低喃的声音像酌醇的甜酒:“我想吻你。”
他说着,嘴唇也贴近了她。
他的吻,是她的梦,是她一生最大的期待。
何舫闭上了眼,却在相触之际忽然推开他!谷颂廷冷不防地,倒退了好几步。
他眨眼,沉默地看她。
“对不起——”她扶着头,迷乱的模样,又像厘清楚了什么,歉然地望着谷颂廷。“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他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垂下眼摇摇头。
“我知道。”他说,眼里透着了然,有点无奈但不意外。“你也许没有发现,你说你一直暗恋着我忘不了我,可是你从来不曾喊过我的名字,学长学长地叫,反而喊西宫时自然又顺口;而且我们在一起,话题总是脱不了他。我早已有所察觉了。”
“学长……”
“看吧。”他笑,随之正色。道:“你喜欢的是高中时代的我,不是现在这个谷颂廷。刚刚推开我的一瞬间想必是你想清楚了,何舫,现在萦绕你芳心的人,是谁?”
是谁?
这个问题,她找到了答案。
“我要的女人绝对必须全心全意地爱我,显然你不能。也许,你该去找那个比我更重要的人。”谷颂廷走上前,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何舫看了他一眼,专在地。这一眼是对他完全的告别,告别她自我陶醉的爱情梦,她彻底清醒了,转身离开了谷颂廷。
十年单恋,付诸实现的同时也划上了句点。
“这下扯平了。”谷颂廷看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 ? ?
她推开谷颂廷,因为那一瞬间浮上脑海的影像——是西宫冀的脸。
若是拥抱,她喜欢西宫冀的。
若是亲吻,她喜欢西宫冀的。
她找他,因为想念他。她喜欢他,早就已经爱上他了!偏偏三心二意又迟钝,失去了他才看清自己的真心,现在想通又有何用,太迟了。
她要到哪里去找他?
傻瓜,傻瓜!何舫对自己的愚蠢懊悔,想到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捂住脸,还是挡不住滑下的泪,终于不支地在街头蹲下任情绪崩泄。
西宫……
有人靠近,摇她肩膀。“小姐,你没事吧?”
何舫仰首,因为这熟悉的嗓音,她迅速望向对方。“西——”
声音倏地停住。站在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人——一样的修长,但不是T恤牛仔裤,而是深色的三件式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细框的金边眼镜,优雅利落的贵气像是年轻有成的企业人士。如果不是那张脸,那平直的浓眉深邃的眼,她会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但真的是西宫冀,是他!
“何舫?!”他也很意外,拉起她。“怎会是你,怎么了?”
她揉擦双眼。
“你在哭?”西宫冀发现她的红眼和泪痕。
“没有,是……灰尘吹进了眼睛。”她否认,牢牢盯着他,生怕他又会像泡沫一样忽然消失。
“噢。”他放开她,也移开了目光,十分刻意。
“西宫,我……”何舫想说出心里的话。
“也对,你现在应该非常地快乐,怎么可能蹲在路边流泪。”他的语气像怪自己多管闲事。
不是这样的,她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她眼看着他疏离的神情,心情顿时像被兜了冷水,冻结成冰,流不到出口。
“你呢?又怎么会在这?”而且这个模样。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