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屁事!」安天阳瞪他一眼。「范姜光垣,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在跟我妹做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接吻啊,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他挖苦地反问:「抢同一根巧克力棒吃吗?」
那个终於苏醒过来的笨大哥脸皮抽动,沉声问:「恬日跟你在交往?我怎么不知道?」
「你会知道才有鬼。」他讽刺地说:「安天阳,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人了?有多久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妹妹了?我回国到现在,三个月有了吧?你跟我说过几句话?两句?三句?」
安天阳低咒一声。
「天阳,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冷笑。「只会在家里装阴沉给我跟恬日看,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个人看不到,也根本不在乎。」
安天阳猛抬起头,瞪著说话者,表情阴沉,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要炸出火来,似乎想要扑上来直接杀掉他。
范姜光垣冷冷地看著他,完全不受威胁。
然后,安天阳的嘴角扭曲,突然露出一抹许久不见的淡淡笑容……苦笑,但仍然是笑容。
「……光垣,还是你厉害啊。一针见血。」终於勉强恢复平静的声音,却还是藏著太多的情绪,不再像以往那般的纯粹坦然。
「不敢当。」他叹口气。「最近过得怎么样?」
安天阳看他一眼,摇头。
「我听说,」他慢吞吞地说:「有猎头公司看上了你这个王牌经纪啊?」
「听谁说?」
范姜光垣往后仰,修长的身躯在沙发上伸展,脸上挂著自在的微笑,回避掉他的问题。「所以,是真的?」
安天阳犹豫一下,点头。「再两天,我就递出辞呈。元富那边安排了位置,希望我过去。」
「一年的时间,刮目相看啊,天阳。」他抬高眉,挖苦地说:「就算是因为被甩掉,才会有今天这种成绩,也是值得了。」
「哈哈。」低回的笑声,听不出一丝的自得,在客厅里回荡,显得空虚。
看著面容萧索的好友,范姜光垣明白这并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他只是想要证明给她看,那个已经不在乎他想证明什么的人。
爱情,如果是奇迹,那么天阳和风非之间的这一段,就是太过惨烈、太过椎心的那种。灿目的光焰过后,留下的,是再也无法复原的生命尘末。
「那也不错,」知道他不想要多谈,他只是淡淡地评论:「以后出人头地的工作,就暂时先交给你了。」
「嗄?」
他扬起嘴角。「前两天经理找我去谈,公司要调派几个人到上海分公司去,问我有没有意愿。我拒绝了。」
安天阳瞪大眼睛。「你拒绝了?为什么?光垣,那是升官吧?」
「是啊,是升官,听说会赏我个小经理做做。不过,天阳,你倒是告诉我,到大陆去有什么好?就算加我一半薪水我也不干。人生地不熟,我才刚从那个可怕的芝加哥回来,马上要把我丢到上海去,玩人也不是这种玩法。」他摇头。「而且,到上海去跟去芝加哥受训不一样,是去开战的。我才进公司三年多,手边的业务才刚刚上手,处理事情的经验也还不够,到上海去,又要整个重头再来。我受够了,先休息一阵子再说。」
「人家说那是机会啊,光垣。」
「我在公司里累积了资历和实力,还怕没有机会吗?急什么?我才二十七岁,等三十七岁了,再来急没有机会也不迟。」他冷笑。「而且现在的台干到大陆去,不要三年,马上被当地人换掉,我去当免洗餐具做什么?不如留在台湾,一步一步往上爬。该我的,跑不掉。」
安天阳楞楞地看著他,许久,然后摇头。「光垣,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以前那个每天加班到深夜的模范员工跑到哪里去了?」
「过劳死了。」
安天阳看著他,突然放声大笑。
听著许久不见的开朗笑声,他跟著勾起嘴角。
「……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恬日。」
听到妹妹的名字,安天阳收敛笑容,眼睛跟著眯紧。「光垣,我警告你,咱们好兄弟归好兄弟,我小妹的事,可是还要另当别论。你别以为留在台北,就可以近水楼台。」
「安天阳,你脑袋里就是装著这些垃圾吗?」他不耐地说:「谁告诉你我留在台北,只是因为想接近你妹来著?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吗?」
「你刚刚明明说……」
「所以说,人的智商还是不会变的,不管他的工作成绩是不是变好了。」
看著天阳朝他比出的中指,他只是抬高眉,没有多余的反应,接著说:
「我出国前,你那个呆呆的小妹问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
安天阳叹气。「这根本没什么好问的,连我都知道,因为你就是喜欢爬得高高的,然后待在上面低著头看人。」
他挑高眉。「想不到你还是挺了解我的嘛,天阳。」
「废话!你当我白痴吗?这么多年朋友当假的?然后呢?」
「然后,问题是,位子爬得高,就能保证我可以低著头看人吗?」他自嘲地笑。「喂,你还记不记得,我出国前,我家经理搞的乌龙?」
安天阳摇头。「谁记得那么多?」
他叹气。「说你笨,还真的不是冤枉你。出国前,我家经理搞了个乌龙,临时安叫行销部推的新产品,被通路那边打了回票,於是他老大人找了整个营业部的课长,在会议室里蹲,听他大人唠叨了一整个下午,就是提不出解决的办法。结果,是三课的王课长把事情扛下来了事。」
说完,他静了下来,想起那个小女孩好久以前提出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学长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
这份工作,还是有他喜欢的部分吧?能够参与一间公司最重要的货品流向和经营动脉,即使做的,只是其中最繁琐的枝叶末节,但是这些,才是一间公司管理最基本的部分。
比起只有数字的金钱游戏,或是不知为何而战的权力斗争,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件事,才能带给他那种令人虚软的激烈成就感。
更重要的,他知道的还不够、不够、远远不足,他所了解的、熟悉的,还不足以让他在谈笑风生间,举手翻云覆雨。
真正的力量,来自知识和经验,来自自己,而不只是单纯一纸名片上,别人所给与的职称头街。今天他所经历、所学习到的一切,都会在将来,成为他叱吒风云的武器,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
他的野心,不只是成为一只纸老虎。
「我不想成为那种笨蛋。」他简单地说:「只靠著一个头衔,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连自己应该了解的状况都不懂,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光垣,你会不会想太多?」安天阳叹气:「老实说,我怎么想,也没有办法把你跟那种人联想在一起。」
「想太多,总比想得不够多好。」他笑。「总之,我打算缓一缓,想想自己在工作上的规画。去芝加哥一趟,我也不是没学到东西,既然花八分的力气,就可以做到别人十分的成果,我没必要太过辛苦。反正被公司操到过劳死,也不会有人帮我立碑纪念。」
「随你。」安天阳耸肩。「不过,光垣,你还是没告诉我,这跟恬日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如果不是你那个爱问东问西的小妹,我不会开始去思考这些。」他叹气。「安天阳,你这样心不在焉的,哪里像是点石成金的超级股票经纪啊?那个跟我说的人,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应该相信我的理智的。」
「去你的!」
他只是笑。
「对了,还有恬日。」安天阳似乎这才想起正题。「光垣,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也蠢到有一点离谱了,天阳,」他不耐地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事情还不够明显吗?我在追你那个宝贝妹妹。」
「你喜欢恬日?」安天阳皱起眉头。「我不相信,光垣,你要是敢玩弄我宝贝妹妹的感情,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玩弄?」他冷哼。「你那个宝贝妹妹会被人玩弄吗?我认识的安恬日,跟某个笨蛋不一样,看起来呆呆的,脑袋可不迷糊。」
听到他的评语,安天阳得意洋洋地呵笑。「那是当然,我家恬日可是从小到大都是数理资优这样一路上来的咧!」
他赏他一记白眼,懒得再跟这个蠢大哥说话。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关上铁门,安恬日伸手抚上刚刚被吻过的唇,感觉到头轻轻地晕眩。
那不是她的初吻。以某些人的标准看来,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只是嘴唇贴著,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的心,却像风中的新叶一般,不停地颤抖,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开始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