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千红马上说:“这是当然的事。”
“多谢大哥、大嫂。”袁德芳站起来敬他们一杯酒。
“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高杰也干掉一杯。
邢千红不让须眉的也干了一杯,然后道:“总之,你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来便来、去便去,高大哥,你说是不是!”
高杰岂有反对的道理,“当然。德芳,你就先住到我这里来吧!史大人虽然是好人,但终究是个外人,不像我们这般亲近,住在我这儿,你也可以减少不少顾忌。”
邢千红见他好像颇犹豫,便开玩笑的试探,“怎么?你已经把我们当外人了?”
袁德芳忙说:“大嫂千万别误会。一来我已经被马士英认定是史可法身边的人,若是又住到你这边来,恐怕会节外生枝,二来我正打算趁着没事,想回广西扫墓。”
袁崇焕原籍广西,死后由忠仆冒死收尸归葬老家,袁德芳成年后一身武艺,每年都会回去祭祖,今年开春接二连三发生许多意外,到现在他都还没回去过。
高杰和邢千红一再想拉拢他,却都落空,而他的理由还真让人难以反对。
高杰所领的子弟兵全是当时跟李自成闯天下时的旧部,归附朝廷后,他也跟大部份的人一样,占地为王,而大家都知道,跟史可法攀关系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好吧,就随便你吧。”高杰不太高兴的说。
“嗳!”邢千红拉了他一下,“你这做大哥的,这么没气量!不过是件小事不顺你的意,就气了。德芳,别理他,咱们来干一杯。”
袁德芳才不敢那么大意,随便惹人家不高兴,兹事体大,说不定还得请他们帮忙带走朱颜。
“高大哥,说句老实话,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东躲西藏,像只见不得人的鼠辈?”袁德芳情悲意切的说:“先父沉冤未雪,我也盼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做出一番大事,就算不能洗净先父的冤情,德芳载罪立功,多少也能借此光耀门霉,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他的悲情委委道来,令高杰哪好意思再生气。
邢千红从以前就觉得他的嘻皮笑脸都只是装出来的,而他的内心有多少苦处,谁人知?却是罗敷有夫,再心疼,也只能长叹一声,“唉!亏你还称作哥哥,一点也不体谅人家的难处,还不快向德芳道歉!德芳,你也知道你高大哥是个粗人,你可别放在心上。”
高杰那股气还没发,便又迁怒到邢千红对袁德芳的温柔上去了,“德芳,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生来一根直肠子,没那么多百折千转,话都只在嘴上说说而已,你真的可别放在心上!”
他不是不知道邢千红当年在跟他之前,对袁德芳有意,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而已。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便是袁德芳一向都装作不懂或轻狂不在乎的原因,自古多情空留余恨,不如淡薄一点。为免高杰醋意更深,他神色严谨的专对高杰一人说:子同大哥,袁某不才,又放浪不羁,但是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先父遗风的事,等我回乡扫墓之后,希望高大哥还愿意给我机会表现。”
他的意思是告诉高杰,他是不会做出夺人所爱的事,而且等他扫完墓,或许还会再回来投靠他。
高杰尚不至于笨到听不懂,看在他是个人才,又是侠义之辈,便豪爽的不再疑忌他,大笑两声,“哈!哈!德芳,哥哥我为了表示诚意,先罚三杯酒。”
邢千红早就明白了,笑了笑,大家一切尽在不言中。
袁德芳可暗吁口气,果然情之一字,千千万万招惹不得,瞧他为了实现对朱颜的承诺,费尽心思的跟这一大群好人、坏人周旋,一个不小心,恐怕真的会闹得自己到处都难做人。
袁德芳走后,邢千红若有所思的整理杯盘,高杰看她如此,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为显示所有权的抱住她,亲吻抚摸。
“哎呀!你干么?”
“我们是夫妻,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邢千红瞅了他一眼,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笑着揶揄他,“没想到你也是一坛醋。”
高杰不悦的推开她,“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以前喜欢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哼!我看你热情依然不减当年。”
“唉!那又如何?咱们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难不成我还会抛了你们父子,再去倒追他?”邢千红顿了下才又继续说:“我对他这么好,还不都是为了你。”
高杰不解的看她。
“你不是很想拉拢他?德芳这个人其实外冷内热,你要是真心对他好,他绝对不会把你给忘了。”
他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可是他终归是个浮云游子,说走就走,有时候也是很绝情,可不是一般的小恩小惠就能打得动他。”
高杰看她笑得挺有主意的,便问:“你不会是要去引诱他,逼他……”
邢千红捶他一记,骂道:“死相!你还真把我当成人尽可夫的女人吗?”
他笑说:“我是在逗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笑了笑,她是多情,但可不滥情,跟高杰做夫妻那么久了,又怎能不深情?
“我只是想,就算他再怎么不受羁绊,那也是因为他没有家人牵肠挂肚,要是有一天,让他家有娇妻儿女成群,就算他跑了,还是会再回来。”
高杰听了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个人选,“万紫!你是打算把你妹妹许配给他?”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高杰颇觉有趣的大笑,“他们两个倒是绝配,都是一般的桀惊不驯,我看,也只有像德芳这样的人品,才能治得了万紫。”
邢千红想到那个已年过二十,却兀自眼高于顶,还找不到婆家的妹妹,真是有些无可奈何。
“如果真能撮合这段姻缘,那真是皆大欢喜!”
当然,只有他们高家才皆大欢喜,袁德芳却忙死了,又要向支德威辞行,又要去跟朱颜告别,这一去除了真的回乡扫墓外,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带走朱颜后何去何从先预作准备,总不能又带她去北京。
可是真的很麻烦,如果是从前,无论何方,都是他会走的方向。
???
当他又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床边时,朱颜没被他吓到,好像自己一直醒着等他来一般,愉快的伸直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袁德芳叹口气,也不挣扎,静静的和她贴着脸,鼻中净是她身上所散发的幽香,不由自主亲吻起她柔滑细致的脖子,好像那里沾了香甜的糖蜜般舔吮。
朱颜忍不住轻喘,才嘤咛一声,他的唇便盖上来,好像是为了不让她发出声音,却反而使她呻吟得更厉害。
一个男人最大的容忍限度在哪里?袁德芳只知道若是听任这把火延烧下去,恐怕他就走不了。
“颜儿……”硬拉开身体,望着她一脸的迷情荡漾。多亏他超凡入圣的意志力,否则又要一头栽下去。“颜儿,听我说……”说着,又忍不住亲她一下,才认真的直起身子,并将她保持在一臂之外的距离。
朱颜还有些迷惘,不是很清楚刚刚发生什么事?
“颜儿,我……”忽然间,觉得舍不下她,那个走字,他说不出口。
眨眨水灵的双眸,朱颜脸上绽出微笑,还在想刚才那非常奇妙的感受。
袁德芳下定决心说:“颜儿,我要离开金陵一阵子,我不在的时候……”
“你要走?!”朱颜打断他的话,紧张的将双臂伸向他,“你又要丢下我了?!”
“你听我说,颜儿……”
朱颜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不管!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颜儿!”袁德芳发现她的眼泪竟已经开始让他还没离开便牵挂起来,将她紧搂住,贴着她的头道:“别哭了,颜儿,你再哭下去,会把我的心给哭碎了。”
他真不敢相信这种话竟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要是豪格听了……马上会学了去跟大嫂说。
朱颜听了,心里头固然很甜蜜,但是犹自忧虑,“你从来都没想要我,你总是在哄我,对不对?”
“我的公主……”
她不让他哄,捣着他的嘴,认真的道:“我不是你的公主,我是你的颜儿。何新总是提醒我你是浪迹天涯的侠客,我要陪你到处流浪,我知道我可以的,就算是跟着你降清,我也愿意!”
袁德芳拉开她的手,情生意动的轻呼,“颜儿……”
“别走!”她的脸上泪痕犹湿,新泪又涌,“这一次你要是又走了,我……”
她眼中的凄楚绝望浓得令人担心,他把她抱上大腿,亲密的拥着,叹息,“唉!快别吓我了。”
她在他的颈间咕哝抱怨,“你根本是铁石心肠,谁能唆得了你!”
袁德芳又把她吻得晕头转向,然后才道:“好吧,就算我真的铁石心肠,可是你也别妄下断语,我话都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