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晚上的聚餐,是不是依照约定?」她被这么一开导,终於舒坦多了。
「等你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後,我才能决定。」
「刚才的问题?喔,有没有想念你……如果说谎,我会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果坦白,我被公事弄得够烦恼了,几乎……」她说到最後笑了出来。
「几乎忘了我吗?」他装出幽怨的口气。
「不是,几乎只能想你一下子。」
「是吗?显然是我不够令你印象深刻了。好,等一下我会穷毕生之力施展出我的个人魅力,保证你今後对我片刻难忘,你说怎么样?」他嬉笑著说。
她也会心的笑了;只是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糟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隐藏心事的。
一想到这儿,她又想到杨绍文,那个写了太多追踪信的男人,他是彻底失败了,连婚约也绑不住她的心。
他并不知道杜耀晖的介入,也无从得知:远在英国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在那样努力的配合大家演完一场订婚闹剧之後,急切的飞奔回台湾,其实就等於无言的宣告,——这个婚约的无效性。
可是她说不出口。父亲在英国经商惨败,如果不是靠著杨绍文家和当地司法机关、商界人士的周旋,父亲的官司和牢狱之灾,恐怕没这么容易平安化解;因此,对於热烈追求她的杨绍文,父母的态度暧昧了,她像被当成报恩的「心意」
,在婚约之中,还以为女儿得到天下至爱,放心地把她送了出去。
於是她一刻也不愿多耽搁的来了台湾,临行前,只跟杨绍文说:「我走了。如果有一天我回到这儿,请不要犹豫,马上娶了我吧!」
他当时整个人安静下来,知道自己拦阻不住一只脚已跨出门外的叶雨桐,凄凉的笑著。
她来到台湾,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其中一段,他就这么写的:
「你像那个不笑的公主,而我,我是千万个冒死前去逗你一笑的傻瓜之一;你骄傲得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若不是我说:
『公主,请看看我,我有令你开怀大笑的法宝!』你岂会伫足对我一望?对不起,我始终没有逗笑你。然而公主,我最初以为,我至少在你回眸看我的那段时间之中,是拥有你的;现在一想,这
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她看到这段文字时不禁失笑,杨绍文何必自贬如斯?难道他忘了,她在英国的父母,还在为杨家的大恩大德日复一日的坐立难安,她能逃得过吗?
对於婚约的抗言,她是说不出口,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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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照例拿出了最热诚的态度招待耀晖和雨桐,眼见这对她亲自凑成的情侣,早先已经在婆婆面前邀过功了,只等著好事一成,她一定不忘去领份大奖。
饭後,杜耀晖给了叶雨桐一个暗示的神色,要她把欧文的事说出来。
「杜主任……」她顿了顿:这个尊称在她口中从来没有更改过,即使和耀晖亲近之後。
「什么杜主任哪!雨桐,你这样叫不是太生分了吗?」月华怪叫著,
「不好不好,耀轩,是不是你太专制了?在公司我管不著,在我家,可没人叫你主任的!雨桐,你管他叫杜老二好了!」她像连珠炮一样的说,竟然还给她想出一个「杜老二」的称号,在场的人都笑了。
「那雨桐不就管我叫杜老大啰?」耀晖笑著问,眼神飘向叶雨桐,意味深长的看著她。
「月华,照你这样说,雨桐将来要做了我大嫂,你们这妯娌关系,还真让我搞不清谁该叫谁什么呢!」耀轩坏坏的说,一段促狭的话教所有的人都笑了。
「对喔!哎呀,真是乱七八糟呢!」月华自己也给逗笑了。
雨桐红著脸,好不容易插进嘴来, 「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大家都静下来,她深吸了口气,从杜耀轩已经知道的日历上那行小字开始说起……
她留心观察著杜耀轩的反应,直到她把事情说完,他已经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脸色;最後,沉重的、安静的仰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耀轩,你怎么说?」月华和耀晖都追问著。
「我相信这件事。事实上,服务部的维修人员去南鑫帮他们安装测试仪器时,曾听到几句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说以後还是会买我们公司的仪器,因为像这种『互利』的关系如果中断岂不是太可惜了!?」
「互利?」雨桐问。
「嗯,欧文如果一部仪器拿了二十万,那个黄课长就不知道是二十万的几倍了。」杜耀轩说。
「那倒楣的还不是南鑫!」月华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没错!但是南鑫不知道啊!」耀轩点出重点。
「所以一旦东窗事发,耀轩,南鑫的黄课长完蛋不说,欧文恐怕也背负不起你们公司声名受损的责任吧?」杜耀晖问。
「的确。但是,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的!」耀轩说。
「嗯,我试著找过订单,没办法,他可以做假。」雨桐说。
「也就是说,那个欧文可以安全逃过一劫了?」月华忿恨不平的说。
「除非真的能找到证据。但机会微乎其微,而且,现在下手已经太晚了,他一定早就布置好所有的退路,我们若贸然揭发他,搞不好还被他反咬一口。」耀轩解释著。
「有道理。」耀晖想了想,也表同意。
「那不公平,耀轩,这本来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啊!你可以令他走路的!」月华还是不愿妥协的说。
「不可能,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欧文那边,我们的机会等於零。不过,倒有一个办法,可以预防他再作怪。所幸我和客户的交情都不错,我们可以把欧文的权力慢慢架空,让他只能坐在办公室吹他的冷气、分析他的报表,不给他任何和客户直接接触的机会,这样,他就没办法再从中搞鬼了。」耀轩条理分明的说著。
「嗯,最好还有上级的支持。耀轩,你跟上面关系怎么样?」耀晖问。
「很不错。」耀轩甚是得意的表示。
「那可以私下向上面反应,就以这个藉口:欧文派驻在台湾并非永久,大客户交给他去联络,表面上看来好像很给对方面子,可是一旦他的职位变动,这些往常卖欧文面子的客户不一定会再卖公司面子,这个利害关系如果不考虑清楚,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公司。」耀晖说。
「对,大哥说得有道理。」月华附和著。
「好,这就交给我来办。雨桐,你要是再发现欧文有任何不法行为,还是要告诉我,我们总不能任由他胡搞,是吗?」耀轩慎重的说。
雨桐点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暂时搁了下来,虽然欧文的罪行已经浮上台面,但没有罪证,根本不能举发;月华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在整个事件当中,杜耀轩反而冷静多了,他很聪明,就怕欧文太过正派;既然不是,总有一天能让欧文垮台,关於这个,他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然而,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欧文贪污不法的事不过是一个起点,只不过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凄风;对雨桐而言,她绝无法料到接踵而至的噩运,几乎全是冲著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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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雨桐回台湾四个多月了,和英国那边的父母虽然保持著密切的联系,但还是有许多事,他们彼此都不确实清楚的知道,而且在公然或秘密地发生。
这天,雨桐收到一封信,浅蓝色的航空信封,一看字迹就知道是绍文寄的。她不安的拆开,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绍文寄来的信,还能有什么好事?
雨桐: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免太过宽大为怀了,想想,天底下哪有男人肯放未婚妻出去,而且出去这么久、又这么自由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总该解决一下了吧!前两天伯母向我问起你的归期,我愣住了,她以为我们果真恩爱,你的去向行踪我都了若指掌;雨桐,我在那一刻深深的感到自责与内疚,伯母是如此的信任我,但我能回报她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和欺骗吗?
你要不要知道我怎样回答她?很可笑,我把自己表现得风度翩翮,像一个真正的绅士;我告诉她:
「不急嘛!再让她多玩玩。」
雨桐,我之前已经去信三封,你不回半点音信给我,教我拿什么你的近况和想法跟伯母交谈?她问起你的事,我总是支吾其辞,自己乱编。
我不怪你。
如果你真的只是在台湾玩玩,那倒也罢了;就怕不是,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也猜想得到你和我订婚只不过为了报答我父亲对你家的恩情,但是,在你整装要来台湾的前夕,我来不及告诉你,恐怕你也不愿意听我说;雨桐,其实你可以给我机会的,让我们效法古时候经媒妁之言完婚的夫妻,在婚後才开始培养感情,我一定努力证明,我不输给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