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丢了个谜团就想走?
无酒愉快地朝他挥挥手,「看在咱们是旧识的份上,当灯灭了之后,我会来为你收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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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之梅已随雪落尽,园子里恢复一派绿意,那株生长得格外高大的桃树,朵朵花苞正在枝头上期待绽放。
将园子打扫过一回的晴空,站在树下仰看著这株照料得当,正准备迎接春天的桃树,心中漾满了安慰,在他转身准备走向厨房之时,一朵早开的桃花,缓缓飘落在他的面前。
他以手盛住那朵迫不及待的花儿,笑了笑,顺手将它收进袖里,大步走出园子来到厨房,将那些已凉的豆腐装进桶里,只是不过一会儿,他突然满面疑惑地看向一旁,看著那名不声不响溜进他家的客人,正在他家东嗅嗅西找找。
「你在做什么?」这家伙由神变成了狗吗?
摸进晴空的宅里,藏冬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挖豆腐来填填肚子的,可自他两脚踏进屋内,一股令他觉得既熟悉更觉得反感的味道,就一直让他不断起鸡皮疙瘩。
「你家……似乎有怪东西。」在确定了反感来源的方向后,藏冬一手指向禅堂的方向。
「前阵子无酒来过。」晴空笑笑地告诉他正确解答。
「无酒?」老冤家的名字一进耳,藏冬非但笑不出来,还挂了一张比先前更臭的脸。
「他带来了七盏灯。」将袖里的桃花摆在藏冬的头上柔和屋内的画面后,晴空挽起两袖,去一旁取来扁担,将它套入绳里。
他一脸阴沉,「有何用处?」
「杀我之用。」无酒是这么说的。
藏冬当下不客气地自鼻孔里蹭出两口气。
「就凭那小子?」那个几千年来都窝在须弥山苦修的无酒修过头啦?想找晴空单挑,他是修到连脑袋都坏了不成?
「无酒这回可是很有把握的。」这么不给面子?他倒是很期待那七盏灯真能变出个什么花样来呢。
「无酒那家伙若有把握,就不会连输我几千年了。」藏冬不屑地低哼。在心中那份危机感解除后,他一转脚跟,自动自发地在屋里找来木碗和木杓,动作熟稔地自桶里挖来一碗的豆腐。
晴空默然地看著这位不把主人看在眼里的客人,在下一刻又是形象全无地坐在桌边大啖起他今日要卖的豆腐。
「藏冬。」他也在一旁坐下。「你记得我来人间第一世的事吗?」
「干啥问这个?」豆腐塞满口的藏冬,脸上的表情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自我来到人间后,每一世的种种我都记得很清楚,唯独第一世的事全遭我忘了。」晴空留意他的异样一会,一手指著自己的额际,「我想知道那一世究竟发生过什么,以及我为何会没有那世的记忆。」他不得不承认,那夜无酒的话,他深感介意,也兴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看著晴空认真的模样,藏冬想了想,守口如瓶地丢下一句。
「我不能答。」
晴空微扬起唇角,「你知道。」
「对。」他撇撇嘴,迳自埋首在碗里努力吃豆腐。
在藏冬又想去挖另一碗豆腐时,晴空一手按下他,微侧著脸读起他似藏了什么的双眼,不一会,晴空又将目光落至他的胸坎上。
「少来,你从我这挖不出答案的。」不吃这套的藏冬,以碗护著胸口不让他看地往旁一跳,「真想知道的话,去问佛界。」他该去找佛界那些没胆认帐的家伙才是。
「他们不会告诉我。」晴空无奈地摇首,很清楚在他为神之器得罪了佛界之后,现下的他已成了佛界的大罪人。
「那就别知道。」太好了,这下谁都不用说。
晴空在他又想去挖豆腐再次按住他的肩,藏冬有些不耐地瞪向他,而晴空只是抬起手要他先缓一缓,边瞧著藏冬有点惨烈的脸色边问。
「你今日来这只是又想吃豆腐?」怎么一个冬日没见,他就把自己搞得一脸惨相?
「我是来赏花和借住的。」这才想到自己的问题也烦恼不完,藏冬神色顿时一黯,百般哀怨地垂下颈子。
「借住?」他在灵山上的家不要了?
他可怜兮兮地扁著嘴,「我的窝给人抢了……」
「谁?」
「轩辕岳。」那个野蛮人,既粗鲁又凶暴,脾气更是硬得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燕家小子的眼睛究竟是长哪去了?
晴空百思不解,「为何他要抢你的窝?」
说到这,被迫搬家避那对师兄弟的藏冬,就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他大剌剌地往桌上一趴,万分后悔地两手抓著发。
「他要炼丹……」燕家小子的事关他什么事啊?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帮凶而已,偏偏姓轩辕的就是两耳听不进,硬是要他连带负责,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不说,还派众多式神在他家后院盖了座丹房。
「噗——」晴空忍不住失笑出声,莞尔地挑高了两眉,「那对师兄弟都在炼?」现下热中炼丹的不只燕吹笛一人了。
藏冬瞪他一眼,「是都『还』在炼。」
晴空愈听愈觉得好笑,「你认为哪个会先炼出来?」
「谁知道?」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都因黄泉躲回妖界避风头去了,轩辕岳目前还在设法找出黄泉究竟是给了什么药引好对症下药,而燕家小子则是还在不可能中求一个可能。」比快的话,被炸惯了的燕家小子肯定比他的师弟快,但比成功的可能性的话,炼丹技术一流的轩辕岳,胜面绝对比他家师兄大。
「你不去劝劝他们?」晴空一手掩著嘴,有些担心这对已翻脸的师兄弟,会不会迟早都一块被炸上天。
藏冬消受不起地指著有一块明显淤青的脸颊,和旧创未愈的胸口。
「你想让我再各挨一回金刚拳和七星大法吗?」一个才开门就又迁怒地赏给他莫名其妙的一拳,另一个,则是看到他的脸后,二话不说的给他来个七星大法,哼,好歹他也是个有神格的山神,往后他再也不去当这对师兄弟的炮灰了!
颇同情他遭遇的晴空,善心大发地伸手朝院后一指。
「这样吧,山后有间我用来待客的小屋,你就暂时待在那养伤好了。」
「感激不尽。」他总算不必在外头流浪了。
「我出门去了。」眼看时候不早,还得挑豆腐下山去卖的晴空,边拿起搁在桌畔的扁担边向他颔首。
藏冬笑意满面地挥挥手,「我会好好帮你看家的。」
弯身挑起沉重扁担,肩担著豆腐出门的晴空,才步出山门,在他身后的藏冬立即转身快跑向禅堂,在见著了里头那七盏由无酒亲手点燃的灯后,双目写满寒意的他,不快地褪去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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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动,褪去了冰雪之后,春日的夜晚,有种引人沉沦的诱惑。
街道上挤满了赏灯的红男绿女,熙来攘往的人潮,将春夜织成一片热闹。人群中挑著扁担的晴空,在人挤人的街道上行之相当不易,当他所挑的箱子又再遭行人撞上时,他索性放弃再这般拥挤碰撞下去,当下挑著家当闪身走至街角一隅,打算等夜深点人群散去后再返家。
原本在卖完了今日的豆腐,他就该离开这座人口众多的城镇,只是磨房里的黄豆已用尽,他不得不前来此处采买补料,偏偏买著了黄豆却也耽误了时间,以致被困在这儿动弹不得。
倚著墙站在角落的他,搁下扁担后,一手揉著有点酸疼的肩,两旁住户人家所植的杏花,瓣瓣自他后方的墙头洒落下来,但沸腾的人声掩盖住了落花的声音,放眼看去,远处近处一派红灯融融,在他人眼中,也许此景是个繁华绮丽的人间,可在他眼中却不仅如此,这儿,还是个人鬼妖魔混杂的人间。
穿梭在人群中的游荡孤魂、跟随在男男女女背后的嗜欲之魔、伪身人为与凡人竞艳的各式妖精……
将自己隔离在人群外的他,静静地看著众生界限早就被模糊的人间众景,一如往常的,他只是躲站在人间的一角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
重重丝竹乐音与嘈杂人声,在他的耳边进进出出,他没留住任何声音,习惯性地将自己伪装成一种隐藏的姿态,下意识地用心蒙上了双耳不去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当另一头的街角响起了琵琶的弦音之时,他那双每每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置若罔闻的双耳,听见了声音。
轻揉慢拈的弦音,曲调听来很古老,单调且感伤。
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著,在找著了弦音的方位后立即张眼直视前方,在人群一来一往的间隙里,他看见了个躲在街角巷口里弹琵琶的女人。
感觉有人在注视之后,手抱琵琶的女子按弦不动,缓慢地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