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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呛到的碧落边拭著嘴边说:「谁要嫁那半人半妖的小毛头?」

  「小毛头?」叶行远哼了口气,瞪向这只始终不肯认帐的镜妖,「黄泉都已二十有七了,你究竟还想耽误他多久?」

  碧落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耽误他?」

  「可不是?」深有同感的两名男女齐向她颔首。

  她撇著嘴,「嫌我耽误,他大可去娶别的女人。」她又没要求他一定要死缠烂打的追著她跑。

  「娶别的女人?」无音不以为然地瞧著老是心口不一的她,「你舍得吗?」黄泉要是真跟别的女人跑了,看她不以泪洗面才怪。

  不想把心事在人前抖出来的碧落,抬起一掌制止知道些许内幕的她,「不准说,一个字都不要对我说。」

  无音轻吁了口气,「是你自己心裏有鬼。」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碧落,不自在的僵著脸,半晌,想逃避这个话题的她,忙转过身不愿去看无音那双将她与黄泉之间看得透彻,了然一切的明眸。

  「你在做什么?」叶行远两手环著胸,看她在下一刻即忙碌地在屋裏走来走去。

  忙著打包的碧落边应边收拾起家当。

  「准备搬家。」既然他们都能找到她,代表那个小冤家也定能找到她,还是先躲为妙。

  叶行远缓缓泼了她一盆冷水,「狐王说,你再躲著黄泉不回妖界与他成亲的话,狐王就要将人间所有的铜镜全都砸碎,让你无镜可居。」

  听了气得七窍生烟的碧落,用力摔下手中收拾的东西。

  天底下哪有妖这样强迫人家接受感激的啊?她不要狐王感谢她不行吗?她根本就不兴饮水思源那套,她爱的是大恩不言谢这款的不可以吗?

  「我看,不如你就好好同黄泉谈谈吧。」在她兀自生著闷气时,无音一手撑著下颔指引她一条明路。

  碧落乾乾地笑了笑,「要是那小子能谈的话,我还需要躲他十年吗?」她之所以长年来都有头疼这毛病,全都拜那个自小就矢志不移要娶她为妻的黄泉所赐!

  「只怕你躲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随手翻起一面铜镜的叶行远,在看了镜中人之後,好笑地勾扬著唇角。

  回头看向那只心思纤细的花妖一会後,碧落不屑地睨他一眼,「我才不像你那般滥情。」

  叶行远不疾不徐地拿起桌上的铜镜,并将那面泛著黄泉身影的铜镜转向她。

  「是啊,你只是多情而已。」明著躲著黄泉,暗裏却利用铜镜观看黄泉的一举一动,看来她的心裏可不只是有鬼而已。

  惊觉他手中所拿是何镜的碧落,动作快速地将铜镜抢过藏在怀裏,而叶行远与无音,皆不作声地看著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那个……」她讷讷地,「我只是……」

  「担心他而已?」无音好心地替她找了个藉口。

  「其实我会看他也不过是……」小脸渐渐泛上绯色的碧落,辞穷地频转著十指。

  叶行远索性也下水作陪,「习惯成自然,加上闲著也是闲著,所以就打发一下时间?」

  「对,差不多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反正都被他们看见了,她乾脆就照他们给的後路大剌剌地点头。

  「你的脸皮愈来愈厚了。」很想替黄泉掬一把同情泪的叶行远,不敢苟同地摇首。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撒谎是种欺人欺己的恶习。」无音拍拍她的肩头,实在不懂事事精明的她,为何在自己的事上头就硬要装傻扮胡涂?

  遭两人合攻的碧落,抿著小嘴不置一词。

  「好了,既然话已带到,咱们也该回去了。」留给她一个台阶下的无音,赶在碧落翻脸之前挽著叶行远的手臂朝门外走。

  叶行远不满地绕高了剑眉,「你就这样放她一马?」也不想想黄泉因那只镜妖吃了多少苦头,她居然还同情那个害黄泉一等就是十来年的女人?

  「这样就够了。」了解碧落的她微笑地摇首,「相信我,自讨苦吃的她也不好受的。」

  一颗心被他们打乱的碧落,在他们走後,自怀中取出那面她用来观看黄泉的铜镜,站在窗畔的她,就著外头洒落的日光,微眯著水眸,一如以往地看著镜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黄泉,并习惯性地以指轻轻走过镜中人的脸庞。

  在发现自己又在做什么後,急急收回手的碧落,反手将铜镜搁盖在窗畔的小桌上,心烦意乱地在屋内踱来踱去,但最终,敌不过内心煎熬的她,还是踱回镜前,拿起铜镜,依恋地看著镜中那个在外头四处寻她的黄泉。

  她还记得他在十七岁那年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她贴心收藏的字字句句。

  碧落……

  我喜欢你。

  请你记得,我喜欢你。

  这么多年来,那些沉淀在她心头的话语,从不曾遭时光的消蚀,即使离开了再远,它们依然安静地等在原地待她回首顾看,每当她在夜深人静时,温习起黄泉那份年少时的心情,那些宛如魔咒般的字句,便会萦绕在她的耳边不肯放她入眠,说这些话的黄泉怎会知道,他的一席话,便是她多年来的思念。

  低首将妥善收藏的纸张自怀中取出,就著铜镜反射的日光,碧落摊开那张黄泉亲手为她写下的誓言。

  上穷碧落下黄泉。

  带著点不舍的心情,修剪得圆润的指尖,小心地滑过纸张上苍劲有力的字迹,那夜黄泉恋暮的眼神,也随著指尖下的墨迹,重新回到她的面前。

  他都已经二十七岁了……

  「骗子。」就算他不会放弃,就算他再有心寻她那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可能陪她那么久。

  一颗泪珠滴落在泛黄的纸张上,缓缓地,模糊了黄泉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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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间待了那么多年,他记得其他众生曾对妖类下了个结语。

  妖类生性自私爱己,对他物绝少有爱,更遑论是情,此外,妖类还有一特色,就是与神魔等他界众生一般,皆拥有永恒的生命与不变的青春,虽说妖界并无限制妖与人往来,但妖与人相恋,却常因天性与永恒这两点而很少有好结果。

  这个说法或许对妖类都很适用,只除了眼前的这对夫妇例外。

  照例返家的黄泉,微侧著身子倚在廊柱上,面无表情地看著那对打他七岁起就忘了曾生过他的双亲,此刻正在王宫宫殿上,当著一票妖类的面,上演著众妖皆已看腻的卿卿我我戏码。

  也许是在殿上站了太久所致,也可能是眼前肉麻的画面太令人麻木,黄泉忍不住再打了个呵欠,转首看去,殿上点著头打盹或是倚在柱旁梦周公的妖类也阵亡了不少,可那对位在上头的夫妇,眼裏依然只有对方没有他人。

  眼睁睁的看著家丑继续外扬,只能摇头加叹息的黄泉,不只一次地在心底怀疑,他究竟是不是那对夫妇所生的儿子。

  撇去他们永远都处於热恋期的感情不看,瞧瞧他那个徐娘半老的娘,和那个依旧年轻潇洒的爹,这一人一妖不会觉得他们这种组合有些古怪,可全妖界都觉得怪极了。

  他若没记错的话,好像打从他家娘亲嫁进妖界起,妖界中的众妖就爱拿他们夫妻的身分与寿命作文章,只盼这对极为不搭调的夫妻早早仳离,关於这点,他那个爱妻至上的顽固老爹早摆明了无所谓,而他家娘亲也不会因他爹而想要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套句他爹说的话,一旦等他娘百年了,经过转世投胎後,他们又可以重新体验一次爱情,据宫裏的妖说,他们正计画要玩十次轮回之恋。

  他一定不是他们生的儿子。

  等得差点睡著的黄泉,在还是没法与龙沼说上话後,脚跟一绕步出了殿外,打算等裏头那对夫妇有空接见他时再去见驾。

  带著花香味的风儿穿绕过殿廊,他扬首看向殿外,眼前的景色依旧没变半分,永远都是这般春意盎然,不见风雨,不晓四季,就如同那些永不会改变的妖类一般,即使再过百年千年,也不见丝毫岁月的痕迹。

  「黄泉。」

  他回过头,冷眼瞧著身後那个永远都穿得一身绿意的柳妖。

  「见过你父王了吗?」款摆而来的扶风,软嫩的声调宛如轻拂过湖面的柳丝。

  「可以这么说。」愈看她愈是皱眉的黄泉,不耐地看著她摇晃个不停的身子,「你一定要这样摇来摇去吗?」为什么每回见到她,她都是这副德行?

  她也很无奈,「没法子呀,风一吹我就忍不住想摇。」

  看了二十多年妖类的常态、人类眼中的异态後,黄泉有些头痛地抚著额。

  因她是只柳妖,所以无时无刻见著她,就定会见到她迎风摇曳?那花王牡丹总爱穿得一身色彩鲜艳就是属本性?杜鹃动不动就要咳两滴血则算是应景?而一整年只开一次花、且在天明前就凋谢的昙花,一年到头昏睡不醒也属常态是不是?他受够妖界这些古古怪怪的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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