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大声,用力的拿衣袖擦去脸上泪痕,先是看着爷:「我辛辛苦苦跟了你三年,从关外跟到关内,从北到南,替你寻找他!」灵儿指着玄明,气愤的道:「结果你一句话就否定了我做的一切!不关我的事!那这三年算什么?」
「还有你!」她火大的回过头来瞪着玄明再道:「我想留下来,是因为我爱你!结果呢?你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宝贝炎儿!我费尽力气用内丹将你救回来,你竟然也回我一句,这不关我的事?!」
她气呼呼的看着爷骂道:「是我白痴才跟了你三年!」再回头对着玄明咆哮:「是我愚蠢才会爱上你!」
「你们说的对!这的确不关我的事!」灵儿忿忿地来回看着他们俩,火冒三丈的道:「赶我走?好!我走!」
她一跺脚,说完气冲冲的就跑了出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玄明只觉得冷意沁入心底。
屋子里,一片沉寂。
「一定得用这种方法吗?」
粗哑的声音响起,玄明疲惫的开口,首先打破那一片寂静。
「不这么做,她不会死心。」
知道这句话没错,玄明无声苦笑,可看着对方一脸平静,他心底突然涌现一股没来由的怨气,脱口就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炎儿有可能会醒?」
他一震,轻松的姿态不再,一脸震惊。
「魍魉传来消息,只要有极阴的东西镇住她体内的炎热异能,就有可能救醒她。我的水玉能力不够,只能封印无法唤醒。我本来是要带她来取你当年的雾球,只可惜……」看着他神色数变,死白着脸,玄明突然了解他想到了什么:「该死!不要告诉我说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他开言僵硬的问:「那是可能的吗?」
玄明抿着唇,脸色也有些苍白,「我不确定,但那的确是有可能的。应龙也属阴,他的内丹也确实有能力让她清醒。」
他听了全身紧绷,只开口问:「你恢复得如何?」
「足够带路了。」玄明抓起桌上长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
起雾了。
一切,和数千年前是如此相似。
这蛮荒之地没变多少,白茫茫的雾遮掩了视线,纠葛的藤蔓攀爬在各处,参天巨树挡去了日光,湿气重得让人在埋头走没多久,就浑身湿透,感觉有如泡在水里。
这片广大的森林里,终年弥漫着白雾和瘴气,除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其它生命只要一进入,通常都成了白骨。
越往南去,越不见人迹,当他们踏入这座森林,两人对看了一眼,神情皆是复杂难明。
一扯嘴角,玄明苦笑,无声地继续在前带路。
发现自己是如此习于行走在沼泽及迷雾中,霍去病只觉得五味杂陈。越往森林深处去,那些记忆越加清晰。
他们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走了许久,两人皆习惯性的沉默着,并保持高度警戒。
然后,当他以为这片森林毫无止境时,玄明停了下来,拨开了一棵巨树枝干上垂挂下来有如帘幕般的藤蔓。
他走上前,往前看去,赫然发现藤蔓后是一处深不见底、鬼斧神工般的陡峭峡谷,峡谷对面森林里矗立着一座占地极广的黑色宫殿建筑,在茫茫白雾和参天巨林中若隐若现。
玄明放下藤蔓,示意他噤声往后退。
谁知才退了两步,一股凌厉刀风赫然从天而降。
两人双双向旁跃开,周遭又闪出十数名手持弯刀的黑衣蒙面人,包围他们展开凌厉攻势。
「他们不是妖,是被下了蛊的苗族!别杀了他们!」怕兄弟下手太重,玄明边挡边扬声提醒。
霍去病暗咒一声,挥出的刀紧急止住,手腕一转,改以刀背敲去。
没几下,围攻的黑衣人就倒了一半。
虽然他们出手俐落,身手高超,但那些人却像是不怕死似的,明明受了伤却仍发了狂似的爬起来再战,而且树林里不断的有新来者加入。
混战中,刀光剑影砍飞了无数枝叶。
两人且战且退,虽退到较为空旷之地,却因不能杀了敌人而打得绑手绑脚。
被敌方这样车轮般的上阵围攻,半个时后后,霍去病尚能支撑,可支明却因内丹被夺,体力不支而渐落下风,几度岌岌可危,都是险险闪去。
紧急挡了一刀,霍去病反手再削去敌人长剑,一抬头却惊见一把长创直直往玄明背上招呼而去,玄明忙着架档身前敌人,无暇闪避,可他却因距离太远而鞭长莫及,只能出声警告:「小心!」
玄明闻声回首,只见银光闪耀,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小手却突兀地从旁伸来,替他挡住了那把长剑。
银色的剑穿过那玉般柔美,鲜血淋漓。
灵儿。
气一窒,他惊恐的发现是灵儿挡住了那把剑。
长剑让人抽了回去,红艳艳的血在空中飞洒成弧形。
「不--」
他低咆一声,未出鞘的长剑一挥,竟将周道的人全数震开。
他将她揽进怀里,想替她止血,却见她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抓着那只鲜血直冒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紧蹙着眉头,像是疼痛,又像是疑惑。
「灵儿?!」他开口唤她。
她像是没听到,只是抬头,脚眼看着蓝天。
黑衣人攻势再起,他护着她又挥出一剑,再回神,她倒在他怀中,地上全都是血--
珍珠,从他被划破的衣杉中滚落,沾了尘、沾了血,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
第十章
做人比做蛇好?做蛇比做人好?
什么好?什么才好?
红姊,你骗我,骗我……
骗我……
她开始呓语时,他以为情况好转了,但事实却不然。
一个晚上过去,她依然没有清醒,而那如呜咽般的声音,却每每教他心痛不已
黎明来临时,一切又恢复沉寂。
那一瞬,他开始恨起自己……
***
混战结束于魍魉的加入,但那时他已完全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地方的,甚至不记得他是如何来到苗族圣地。
他只晓得,他紧紧握着那原先一直收在他怀中,如今却沾染了尘血的珍珠,抱着灵儿,全身发冷,脑袋一片空茫。
她死了,他最终还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腾,放手!该死的--」
有人猛力摇晃着地,他无动于衷,只是眼神空洞地紧紧抱着灵儿。
为什么会那么愚蠢?
为什么自己老是被留下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
「天杀的!老大!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不要留下我一个……
他在心底低喃着,抱着她轻轻摇晃。
「腾,放手,让她好好休息。」
他闻言心一惊,双臂收得更紧,抬头怒道:「她没死,她不需要休息!」
「你傻了呀!」旁里突然跳出一名通身黑里透红,长耳朵、红眼睛,还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小娃儿,瞪着他横眉竖目的道:「谁说她死了?没死啦!」
他一愣:「没……没死?」
「废话,死了的话,一时三刻之后,早就变回原形啦,还能让你这样抱着吗?」那娃儿鬼灵精怪的皱了皱鼻头,道:「不信你趴在她胸口听听,一定还有心跳啦!」
玄明闻言忙俯身,果然听到她胸中心脏仍在跳动,刹那间,他一阵虚脱,这才松手将灵儿放到床上去。
小鬼见状,忍不住咕哝:「真是大惊小怪,只是伤了手而已,怎底可能会死掉呀,哼。」
「魍魉。」霍去病一蹙眉,要他噤声。
「知道啦,不说就不说,我去睡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一转身就跑得不见踪影。
玄明伸手将她额上的发拨开,发现她的脸比他的手还小,好小好小。
他的手在抖,停不下来的轻颤着。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守候着,等她醒来。
***
所有人都以为她睡一晚上就会醒了,再多也就是两个晚上,但是当三天过去,床上的人儿丝毫未有清醒的意思时,大伙儿心下都暗叫不妙。
玄明整整三夜未合眼,生怕错过她醒来,但她却未醒过,只是躺着,有呼吸,但除了这个,她甚至没翻过身。
这一幕,看来竟和多年前的炎儿一样。
他莫名惊恐起来,怕她和炎儿一样,陷入永恒的昏睡。
「不可能的。」魍魉蹲在一旁,摇头晃脑的道:「她只是被戳了一剑耶!那剑又没蛊没毒的,顶多就是失血过多而已,怎么可能因此就伤到元神啊!她既然能幻化成人形,再蹩脚也有一定的限度,何况她还是金蛇,天生百毒不侵,没那么简单就重伤啦!啧,不过还真是怪了,为什么会没醒呢?照理说她早该醒啦!」
玄明也知道这个道理,问题是,事实上她就是没醒啊!
轻握着她体温极低的小手,若非他还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脉搏,他早已发狂了。
「唉呀,我知道了,会不会是在冬眠啊?蛇不是都要冬眠的吗?」
「现在还未入冬。」霍去病皱着眉,压抑着心里的焦躁,冷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