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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疑地看着那个杯子。

  「自己来吧。」她告诉他并看着他慢慢朝杯子伸出手,然后动动手指让他拿不到。

  「我不觉得这种事有趣,老婆。放我下去。」

  「我以为你要喝一杯呢。」

  「我警告妳」

  「谁──妻子的我,还是女巫的我?」

  他瞇起眼睛。

  「这是妻子」她使那杯子缓缓朝他面前移动,然后往上往上,直到它在他的头顶上。「而这个」她弹一下中指,杯子在他头上翻转。「则是」

  「女巫!」他嘶声说道,白兰地酒从他发间淌下他胀红的双颊。

  「是的,我正是,而现在你也得到你的白兰地啦。」她动动右手的手指。「你想吐癞虾蟆还是长疣呢?」

  他一脸湿淋淋的表情在说着:「妳不敢的。」

  她对他报以最甜蜜的微笑。「告诉我你为什么娶我。」

  「我要知道就好了!」

  「我认为你完全知道你为什么娶我,是你那顽固的英格兰自尊不让你承认罢了。」

  「放我下去。」

  她摇头。

  「现在,老婆。」

  「说出来,亚力,只要说出来就好!」

  「放我下去。」

  她要求知道事实,心里却想要他说他在乎。她感到泪水在灼烧她的眼睛,感觉空虚的黑洞开始在吞没她。挫败地叹息着,她缓缓放下手臂直到他在她前方数呎站定。

  「该死,女人!我是贝尔摩公爵──」

  「噢,这我会不知道吗?没有任何认识你的人会怀疑你是谁或你的身分。」

  「那见鬼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对它下了许多工夫,亚力。相信我,每个人都知道你是贝尔摩公爵的。」

  他转身要走开。

  「懦夫。」她低声道。

  他打住脚步并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是一张发红、愤怒的面具。「妳要知道我为什么娶妳吗?好,我告诉妳。是因为茱莉私奔了,该死!她愚弄了我!而我拒绝被任何人愚弄。」他大步迈向门口,转身直视着她。「我娶妳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而妳正好在场,乐意而且方便。」

  她好一会儿才找到她的声音。「亚力!」

  他在门口停住并转身,脸色就和他的心一样硬如顽石。

  「你拒绝被愚弄,但你却愚弄了我。你明知故犯地利用我,对不对?」

  罪恶感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关上了门。她已得到她的答案。

  第二十一章

  贝尔摩庄园的屋顶上,一阵风拍打着喜儿的裙襬,她走向南边的角落。上剧院不过是一星期前的事,然而感觉却像是过了一个月。看戏后第二天早晨在罕见的二月阳光中到来,波莉拿着一个早餐餐盘、一瓶头痛药粉和公爵阁下命令她看早报的消息来唤醒她。报纸上被圈起来的是,一篇有关前一夜「马克白」剧中令人叹为观止的舞台特殊效果的报导。似乎是没人承认此一惊喜乃出自其手笔,直到王子宣布要奖赏那个如此富创意的人。结果至少有十五个人出现领赏。

  她折好报纸、喝下头痛药,并且无精打采地任波莉为她穿上旅行装。大约一小时后,他们离开了伦敦──喜儿、波莉和「西宝」坐马车,公爵则骑新购自艾爵士的骏马。舞会之前,亚力曾答应要带傅比和约翰回贝尔摩庄园,在那里有很多工作可做,傅比自然可以做比较不会惹出麻烦的事。

  话说回来,喜儿倒挺想有个麻烦来打破她丈夫冰冷的藩篱。他只在必要时开口说话,通常是下一个毋需回答──他也不等人回答──的命令。到家后,除了隔着六十呎的长桌遥望的晚餐时间外,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离家两天到狩猎小屋去加入理查与尼尔,无事可做的她只得独自在花园里或屋顶上消磨时光。

  她倚着栏柱往下眺望,记起了华太太接纳那两个奇怪的仆人的情景。她根本谈不上欢迎他们,但话说回来,她也没欢迎喜儿来到贝尔摩庄园。不过亚力一表明要为他们两人安排工作,管家便明智地收敛了不喜欢他们的态度。但是她对喜儿的轻视则一如往常。

  约翰低沉的声音自底下厨房后面的小径飘了上来。他站在一小群仆人中间,正在指挥扩建一个菜园。

  她的视线转向其前仆人。两个厨房女仆正随着加勒比小曲拎起裙襬沿着一排新翻的土跳舞,其它人则按着节拍锄草。厨房门在诅咒声中砰然开了又关,喜儿瞥见一抹白影。「西宝」跑过后院,直接朝牠最近的猎物──一条长长的黑辫子──跑去。约翰八成是感觉到了牠的出现,因为他将歌词改成有关鼬鼠炖肉的描述。「西宝」立即转个大弯追马厩里的猫儿去了,每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约翰又唱起一支新曲子,她不禁渴望地望着下面进行的活动。她在这上面看着他们挖土、聊天、大笑并享受这晴朗的好天气,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迫在一个上锁的窗外看着色彩缤纷的圣诞树的孩子一样。

  奇怪──但也哀伤──的是,她竟在她的仆人身上得到比她丈夫更多的友谊。她双臂搁在栏杆上并叹口气,心想不知要多久她才会停止爱那个男人,显然是要比爱上他久得多了。为了不发疯起见,她决定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征服她愚蠢的心,既然她无法征服亚力的。

  她真希望她的法术能治疗破碎的心,要是她的手指一弹便能对一切都不在乎就好了。但她的法力尚不足以使出爱的咒语,要使一颗心还原那就更别提了。昨天她试了一下,结果却是使音乐室里的丘比特大理石雕像裂了一条缝。那个她还没想到补救的办法,不过她终究设法把当时在房内飘浮着的数百颗鲜红的、破碎的心弄走了。

  于是今天──像其它天一样──她又一个人躲到屋顶上来。身为位尊权高的贝尔摩公爵夫人,她却必须在应该是她的家的地方躲起来。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她叹息着,以手支颐地站在那里许久。约翰美妙低沉的歌声渐渐地使她的头开始摇摆,手指也跟着打拍子。温暖的阳光与仆人们的笑语使她思考着她的处境,并且作了一个决定。从这一刻起她不再试著作公爵夫人,因为她并不喜欢自己这种样子,她要作她自己,只是喜儿。

  她望着下面并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带着新的决心下楼。十分钟后,她已经蹲在新翻过的土间种着防风草,并且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开怀地笑着。

  在泥土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欢声笑语中度过两小时后,她站起来,手插在后臀审视着菜园。望着一拢拢播好各种蔬菜籽的菜圃,她不禁微笑起来。大自然也是有魔法的。气息芬郁的泥土滋养万物,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辛勤工作的感觉真好,她想道,拂开流着汗的脸上一绺发丝。

  在脏污、发绉的裙襬摆上抹抹手,她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绕过一个角落,但是一部隆隆驶来、由两头公牛拉着的马车使她慢下脚步。作渔人打扮的驾车者将车沿着车道驶到她附近停下。

  「这里是贝尔摩庄园吗?」

  她点点头,再次用沾了泥土的手拨开头发。

  「我有件东西要交给贝尔摩公爵。」他用拇指指向马车后面。

  「我相信送货是在后门那边。」她微笑地解释道。

  「这个可不行,是给他本人的。」

  「公爵不在,但我就是公爵夫人。」

  他头往后缩睨视着她,然后嘲弄似地说道:「那我就是乔治国王陛下。」

  喜儿低头看看她沾了泥块的衣裳和鞋,明白这人怀疑她的身分是有原因的。

  她笑起来。「我可没说我看起来像呢,我刚在菜园里忙完。来,请跟我来吧。」她大步走上前门台阶,驾车人狐疑地跟在她后面。大门打开,开门的韩森朝她行个礼。「夫人。」

  她听见老人惊讶的抽气声,然后叨念着什么奇怪的一代跟着她走进画室,他的帽子突然尊敬地握在手中。她迅速地在衣服上擦擦手后坐下来。「现在,你带了什么要给我丈夫?」

  站着的他愕然瞪着这华丽的房间好半晌,目光自一只金花瓶、钻石窗框移向天花板上的壁画,嘴大张着。这么说来,她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她清清喉咙,这才回过神的他慌忙从外套口袋摸出一个发绉的信封并交给她。

  她拆了信并阅读。她有些惊愕地抬头看向他。「这上面说明了我丈夫在甘洛尼先生故世后,将成为这个叫提文的人的监护人。」

  「正是,他是两天前死的。」

  她沉吟好一会儿,说道:「我丈夫已离家数日,不过我可以派人请他回来。现在是谁在照顾提文?」

  那人指指他自己。「他就在车上。」

  喜儿跳了起来,因听说一个可怜的孩子被留在一辆载满破家具和其它杂物的木板车上面而惊骇不已。「我们把一个孩子单独留在那外面?」她一面往外冲,一面回头说道,不一会儿便提着裙襬跑下前门台阶到车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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