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蓝说完,拉下易轲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就抓起桌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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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晚上靖蓝的神志稍微清醒时,阿光向她解释了通盘的计画,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返回台湾。
靖蓝的反应很漠然,既没否定也没答应。只有在谧蓝将离婚协议书交到她手上时,缓缓留下两行清泪。
第二天早上,魏子皓开车来送他们去机场,顺便给了谧蓝一袋药,吩咐谧蓝按时给靖蓝服用。谧蓝没问里头是什么,只希望药包包着,海关别搜查得太仔细。
易轲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不见人影,就连他们离开时都没有露面。
谧蓝无法控制的数度回眸,却无法在任何一个窗口找到他的身影。
阿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就算看到谧蓝惆怅伤感的神情,也都视若不见的别开眼去。
来时的路好遥远,但回去的路途却快速得让谧蓝无法适应。她像一个机器人,任凭阿光指挥所有事宜--上机、转机、到警察局、然后把靖蓝送进一家昂贵的勒戒所……一气呵成,完全不拖泥带水。
直到回到家,回到她和阿光共同生活三年的房子,看到所有熟悉、属于于谧蓝的一切,她还是忍不住掉泪,坐在沙发上就哭了起来。
易轲……真的离开她的生命了……不!是她执意要和他划清界线的……
这一路上谧蓝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样样都落入阿光眼中,而他很悲哀的认清一件事--那就是谧蓝的心,完全没有跟他回来!
他放好行李,在谧蓝的身边坐下,无言的陪着谧蓝哭泣,直到谧蓝发泄完,这才轻声的说:「现在安置好了靖蓝,有没有考虑回到上海?回到……易轲的身边?」
「对不起,阿光……」谧蓝眨着含泪的大眼睛,啜泣着说:「对不起……」
阿光本想拍拍谧蓝的背,却还是缩了回来,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傻瓜!感情的事是很难预料的,易轲外表冷漠,其实是个很痴情的男人,要爱上他,并不是一件难事。」
「对不起,阿光……」谧蓝再说一次,神情哀伤痛楚。「我觉得这彷佛是我宿命的诅咒,一辈子摆脱不了替代的阴影!起先是你,我假扮靖蓝得到你;现在是易轲……」
谧蓝哽咽,把脸埋入双手中,她不敢看阿光。「我又因为靖蓝的身分……而得到他的爱……」
这一席话令阿光的心翻搅不已。他该怎么做?当一个君子?还是昧着良心,别说真话,等到谧蓝的伤口愈合,再一次收回她的心?
「不是这样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无奈。「这一回,妳并不是替身,靖蓝才是……这一次,是靖蓝冒充了妳。」
谧蓝迟疑的放开手,静默不语,她不太明白阿光的意思。
「易轲在珠宝展示会上一见到妳就惊为天人,但他爱的并不是妳那天虚华的艳丽外貌,而是发自内心,比钻石还要晶莹的心。」
说吧!就算不说,谧蓝也不会再留在他的身边了,她的心早已远离……
「妳给了他错误的方向让他找到靖蓝,因为相信他爱的女人有一颗剔透的心才让易轲一再容忍;妳以为他后来为什么签字签得这么爽快?那是因为他发现靖蓝骗了他,所以他自然不再眷恋。」
为什么不是妳?为什么要骗我?妳让我绕了一圈,伤得好深、痛得好苦……
谧蓝脑中一遍一遍回荡着易轲的话,话中的意思,是否如同阿光解释的一样?
「为什么老是要用道德的框框把自己围死?」阿光的声音更加感慨,「这么多年来我们像两条并行线,明明并肩扶持,却始终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我知道妳爱上易轲并不是因为妳以为自己是靖蓝,妳是用一颗没有记忆、没有包袱、最纯净的心去爱他。」
阿光抽了两张面纸递给她,苦笑着说:「妳也许该感谢靖蓝,要不是她这一阵瞎搅,就算易轲直接追求那个叫于谧蓝的女人,我想,妳大概会眼观鼻、鼻观心,悍然拒绝一切的诱惑吧!」
谧蓝的心复杂万分,有一些惊愕,有一些抽痛,阿光怎能如此了解她?又如此的宽宏谅解?
「谢谢你,阿光,」谧蓝拭掉泪,勉强挤出微笑,「这些年来谢谢你了,你是个好男人,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
「也许吧!」阿光淡淡一笑,在经历过靖蓝与谧蓝两姊妹截然不同的两段感情后,他怀疑还有哪个女人能站上他的心?「真相大白了,花是花、雾是雾,妳可以回到易轲身边,光明正大,不用歉疚。」
是这样就好了!谧蓝凄然的想,若真这样,不又只是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吗?她依然接收了靖蓝的男人,依然得和靖蓝形同陌路,而这正是她心头最痛的伤疤……
再怎么不对,靖蓝仍是她的双生姊姊,她又怎么忍心躲在自己的幸福里,继续放她一人孤孤单单、跌跌撞撞的走自己的旅程?
第七章
既知是错误的缘分,再强留也没意义;既知是留不住的人,就算是对的人,也只能任由她的离去。
黄浦江的夜色还是一样的美丽。古老的记忆遗迹,随时创造新的面貌;现代化的建设高楼,不断展现傲人的企图心。这城市像只振翅待飞的凤凰,随时展翅炫耀她的英姿与艳色。
M餐厅现在成了易轲晚上最常来打时间的地方。他常常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坐着抽烟,望着灯火与江水发呆。
他的晚餐送来好久了,可是易轲一口也没动。他大概点过这餐厅里的每一道餐点,却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他也不记得谧蓝来时吃了什么东西,大概气氛太美、记忆太美,连带其它的也不重要了!
如今他后悔当初没有多带谧蓝走走逛逛,至少这样他就能多几个地方寻觅回忆……
只是空留回忆又有什么用?
家里到处是她的回忆,厨房里、花园里、书房里……她的身影无所不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背上,谧蓝印刻的齿痕依旧刺痛鲜明;而他的掌心中,也仍然残留着泪水的温度……
谧蓝走了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个世纪?
他们走了两天,易轲才有勇气再踏入卧房,房里的摆设依旧,那被她随意挂在靖蓝照片上的布幔,仍然忠实的守候原处;还有床头柜上,她没看完的《红楼梦》……
这一切都让易轲有种错觉,彷佛空间的主人不过暂时离开--一如她那迷糊的个性,老是事情做到一半,等会儿就会回来继续看她最爱的书……
他的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从柜子上拿起发黄且颇有年代的书,这时他终于注意到柜子上还有一个方形的黑丝绒盒子,易轲木然的打开,璀璨的蓝白光线映入他的眼中。
就是这条始作俑者的项链,易轲激动的握住它,这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石头。如今他所爱的人不在了,他曾经拥有的快乐灰飞烟灭,他还要这条项链做什么?
他不假思索抓住项链就往床尾那面墙丢去,沉重的宝石重重的撞击墙上,随即摔落地面,如一颗一颗殒落的星四处飞散。
遮住照片的布幔受到冲击滑落下来,露出那张既似靖蓝又似谧蓝的脸庞……
「啊--」易轲放声大叫,冲上前扯下如梦如幻的婚纱照,发狂似的朝地上猛砸,木屑飞削过脸颊,划出深刻的血痕,但易轲一点感觉也没有。
砸完了框,他又去撕相片,只是这张仿油画的材质太坚韧,易轲就算使尽力气也撕不碎它。
这时有个脚步声踏过满地碎片,温柔的接过相片,略带哽咽的声音慈祥的阻止他,「别这样,真看不惯,就全拿出去烧吧!何必伤害自己呢?」
宝姨将易轲带到床边坐下,抽了面纸心疼的替他按压伤口。一直没出声的魏叔已经自动的拆下墙上的照片,一幅一幅拿到外头去。
易轲静静的任由宝姨替他上药,伤口很深,但他却一点疼痛感也没有;也许他和谧蓝说的一样,他的灵魂已经走远,只剩下残喘的躯体……
「帮我一个忙,宝姨,」易轲的声音空洞平板,「帮我把这房里所有的东西销毁。」
他不要假想谧蓝会回来,他不要像以前等待靖蓝回头一样,再怀抱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卢微光可以为爱而包容,那么他易轲又为什么不能为爱而成全?
只是啊……成全这两个字,为什么令他每每一想起来,就如一条丝线悬着心,明明脆弱,却迟迟切割不断呢?
正当易轲把目光从远处的东方明珠塔移回眼前,却发现有一个人不知何时坐到他身旁的座位了。
明亮的笑容、飞扬的神采,和他一相比,易轲觉得自己似乎未老先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