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的事,谁都想沾,也都想分一杯羹,楚楚后来听婆婆提起,说那个姓花的小寡妇,便是因为有本事劝退那些觊觎贩盐收入的人,才得以独占父亲的宠爱。
「那些人为什么要听她的?」楚楚也曾问过。
「据说是因为她死去的丈夫,正是那帮人的首领的缘故。」
什么?「婆婆说不是在说笑吧?」楚楚虽没谈过情爱,却也清楚这个中复杂。「那她岂不是嫁给了原先丈夫的死对头?」
「正是。」
「为什么?哪有这么不守贞节的女人?太.....」楚楚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也想不出适当的形容词来描述心中的感受,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太怎么样?」老奶妈问她。
「大不可恩议了。」最后楚楚只能这么说。
「谁知道那只狐狸精有什么独门媚术,竟然在仍带孝的百日内,就缠住了老爷,从此小姐便被打进了冷宫。」
被冷落还没关系,毕竟情爱有长有消,楚楚的母亲早已学会看透,但当她父亲应花娇之请,命令楚楚的母亲将楚楚过继给她当女儿时,楚楚的母亲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带着女儿,拖着奶妈,只来得及收拾一些细软,就逃离了青龙帮。
大漠是回不去的了,族人早就视她为不知羞耻的叛徒,她哪里还有脸回去?
「不如,」还记得那时老奶妈建议:「我们到我云贵的老家去。」
「婆婆不是蒙古人?」楚楚首度听闻。「而是汉人?」
「对,」她蹲下来跟楚楚说:「所以我才一向都叫你孙小姐,而不是小公主呀!」
后来楚楚又从母亲哪里陆续知道了一些事,包括老奶妈年轻时就跟着带领骡队的丈夫闯遍大江南北,有日途经大漠,却遇到风暴,丈夫不幸遇难,她则被楚楚母亲的族人救去,侥幸捡回一命。
凑巧那时楚楚母亲的母亲体弱多病,几乎无力育儿,老奶妈就顺手接过照应婴的工作,而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你外婆在你母亲还不满一岁时过世,从此我更加宝贝这个苦命的女孩,就怕她没了亲娘以后,会遭他人欺负。」
「有你护着我,谁敢那样做?」楚楚记得当时母亲马上这么说。
「最主要还是老爷子,不,应该称为族长,是族长疼你。瞧栽这老胡涂,老是改不过汉语的称呼。」
「奶妈,族里多的是公主,可只有我是你口中的『小姐』呀!」
「既然如此,就随我回云贵去吧!当地的营生,我还略懂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后来老奶妈年老力衰,加上--
哎呀!楚楚甩甩头,心想自己怎么想到这事儿来了,于事无捕呀!不是吗?
这里虽不比大汉辽阔……想到这里,楚楚不禁暗笑自己:又没见过大漠,哪知它长什么模样?一切还不是只凭想象。
虽然如此,但她确定大漠必然美丽,甚至比她的想象还要来得更美、更好,因为……那是母亲每次提起,必然一脸复杂神色--包括思念、陶醉、回味、惆怅、快乐、痛苦--的故乡呀!怎么会不美?
就像她从来没有忘记骑马之乐一样,母亲一定也不曾忘怀大漠的种种吧!楚楚很高兴自己的体内流着一半的蒙族血统,象征着爱好自由与开阔的心胸。
但愿有一天--不,是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带着母亲回大漠去,外公纵有天大的怒气,看到久别的女儿和从未谋面的外孙女,也该消气了吧!
她有绝对的自信,毕竟母亲是把她当个公主一样养大的。
对,她是婆婆和母亲最宠爱的孙小姐与小公主,所以无论明日回到青龙帮后会有什么遭遇,她都要坚强,绝不能流露一丝惧色。
楚楚的思绪忽左忽右,忽喜忽悲,竟在不知不觉当中来到一条小溪前。
溪水清澈,引得马儿驻蹄。
「啊!你渴了是不是?真对不起,都怪我粗心。」楚楚干脆下马,让它能喝个够。
马儿温驯的喝着水,楚楚轻抚它的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想等它喝够了水,他们也让回去了,不然待会儿慈嬷嬷又找起婆婆的麻烦就不妙。
谁知道就在她准备上马时,它突然头一昂,越溪而去。
楚楚先是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喂!马儿,你要到哪里去?回来呀!你快点回来!你不回来,我怎么回去?我.....」
楚楚边叫边追上去,小溪既不宽也不深,仅到她的小腿肚而已,她原本是可以轻易追上的,但她心一急,反而--「哇!」的滑倒,溅湿了一身。
怎么会这么倒楣呀!她满心悬念着马,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处境,赶紧站起来,又往前追去。
「喂!跑得这么急干什么?急着去会情郎?」蓦然一个声音在跟前响起,接着楚楚就撞上一个结实的.....什么,不会吧!居然是个男人的胸膛。
「你!你想怎么样?」情急之下,她居然冲口而出。
男人一听,不禁郎郎笑开,这一笑,更撩起楚楚心中的怒火,并降低三分恐惧,或者应该说「压掉」了三分恐惧。
「有什么好笑的?」她问道。
「自己送上门来,还问我想干什么?你会不会太幼稚一点?」
他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恐怕是你自己没有搞清楚情况,闯错地方了。」
她看了看四周,挺起胸来为自己壮胆。「你是什么人?」
「不会吧!」他啧啧出声,频频摇头,「你的情郎不过迟到一下下,你就勾引起我来了,想不到你人长得标致,行为却如此放荡。」
「你说什么?」楚楚已气到几乎失去理智。「你说什么?」她边质问边向前逼进,「你说什么?」
他出手指指她道:「柔软的胸部都贴到我胸膛上来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楚楚猛然惊醒,想要后退,但腰却被他扣住。「放开我!」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出来逛一逛,根本没想到会遇到人,没想到会落水,更没想到在落水后,撞上一个……帅帅的登徒子!
「除非你想再跌进溪里。」仿佛能看透她的思想似的,他的眼神邪邪的,笑容更邪。
「总好过被你轻薄。」
「薄的是妳的衣服吧!」他顺着她的话尾说。
天啊!现在是夏末,她穿的当然是薄衫,怎么知道……浅浅的溪水,竟然一跌就浸湿了她的衣服,令她曲线毕露。
楚楚其实急得都要哭了,却不肯示弱。「我最后再说一次,放开我。」
「这是你的真心话?」他俯视着她问。
「当然。」该死的男人,他干嘛把她抱得这么紧,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快气昏过去了吗?
「撒谎。」
「你说谁撒谎?」
「说你。」
「我才没有撒谎!」楚楚又急又怒,她可是连一根头发都不会让男人碰过的黄花大闺女呀!
「你看过肯承认自己喝醉的酒鬼吗?不过没关系,只要看他们的脚步不稳、左摇右晃,就晓得他们已经喝醉了,如同你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妳不知道?」他逼问她,嗓音浑厚、低沉又温柔,听得她浑身发热。
发热,糟了!身子热,脸一定跟着红,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绝境,太没有道理了!难道是老天爷在罚她私自出游?
母亲过去的叮咛,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楚楚,我为多情误一生,记住,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守住矜持,不管内心多么澎湃,脸上都不可以显露出来。」
「我不太懂。」楚楚记得她小的时候,总是这么回答。
而母亲也总会叹气道:「现在不懂没关系,将来你总会懂,而为了不让你懂得太迟,不让你来不及懂,为娘的会时时提醒你、监督你,直到你终于听懂为止。」
后来她当然听懂了,就是母亲为了当年与父亲私奔一事追悔不已,老是自责若非年少轻狂,也不会落至今日如此凄惨的下场,还连累了奶娘与女儿。
对!都怪自己忘了母亲的叮咛,才会碰上这个狂徒。
但她可是青龙帮帮主之女,无论是为了父亲的名号,或是为了遵循母亲的庭训,她此刻都不能示弱,绝对不可以!
「怎么?刚才伶牙俐齿,现在怎么又不讲话了?舌头被谁吞了?」
她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不能任他自说自话的羞辱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不想泄漏自己的身分,只能企图先发制人。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阴影,让楚楚想要……突如其来的冲动差点吓坏了楚楚,她竟想伸手去抚慰他的面颊!
「什么地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
他的眼神深邃,看得她仿佛着了魔,既无力动弹,也移不开被他「盯上」的视线。
「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比你诚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