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家欣欲言无语,这一刻竟讨厌起自己。
她程家欣向来落落大方、进退得宜,现在干嘛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畏畏缩缩的?咬咬软唇,她下巴扬起美丽的弧度,五官骄傲而冷艳--这是她想和人保持距离时惯用的伎俩。
她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去啊。有人请客,当然非去不可。」
「耶--就知道妳上道。」维娜斯一手搭在她巧肩上,冲着叶甘庆直笑。
他似乎很难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淡褐脸庞在阳光下闪动光辉,目光缓缓地、自然而然地又停在程家欣身上。
她偏过脸,正举步要往饭店里走去,叶甘庆握在掌中的手机突然来电,那铃声应该是设定给很特别的人,只见他身体一震,连忙接起--
「妳回台湾了?」
听闻他的语气,低柔中带着明显的渴望和忧心,程家欣忽又驻足,视线忍不住飘向他。她百分之一千可以断定,对方是他喜欢的女生。
讨厌、讨厌!她干嘛要觉得烦啊?!人家既然有对象,当然不可能来骚扰她了,就算感觉得出他对她有好感,他这人……应该还懂得爱情道德观,不会背着女朋友当什么劈腿族才是。
唉唉,她干嘛觉得烦啊?讨厌!
心里想归想,她的注意力仍没法从他身上撤开,竖起耳朵,听见他近乎低声下气地又问--
「妳一定要这样吗?我明天就回去,妳别急着走,我们见见面好不好?」
对方似乎给了否定的答案,他眉心收拢,目中的光彩渐渐转淡。
「琳达,不要这么任性,我们把话说清楚,妳--喂?喂?」他定定望着手机,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叶先生,不是要去吃饭吗?」维娜斯忍不住开口,「太阳越来越大了,要不要先进去?」
叶甘庆并末马上响应,彷佛还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中。
程家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侧脸,他眉睫低垂,遮掩了瞳底的感情,教她不禁猜想,他是否又红了眼眶?
这位琳达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真那么爱她吗?
隐隐约约,有股酸意在胸中流转,是嫉妒、是羡慕,也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她悄悄叹了声,也渴望有个让她心动的男子为她忧伤落泪。
「叶先生?!」维娜斯又唤了声,提高音量。
他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不过头却抬也没抬,还故意偏向另一边,声音沙哑:「我……嗯……我临时想起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妳们自己去用餐吧,把帐单挂在我名下,有什么需要就告诉饭店经理,他会帮妳们处理,我就不去了。」丢下话,他步伐-迈,竟撇下她们俩径自离开。
「咦?」维娜斯疑惑地搓着下巴,望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唔,古怪、古怪,那通电话很耐人寻味喔……喂,莉莉安,有何见解?」肩膀顶了过去。
程家欣深吸了口气,硬是从他的背影收回视线,波浪般的鬈发甩向一边。
「我的见解是--我、肚、子、饿、啦。」
他要忧郁就随他去吧,反正与她不相干,她……她要管也管不着。
第四章
在峇里岛停留一天后,程家欣随着团队继续飞往雅加达,在那里接了部分旅客,然后直飞台北。
下了飞机,她拉着小拖车回到机场办公室,负责华籍Base排班的大哥已经将下个月班表影印出来,她帮维娜斯拿了一份,两人相互对照,发现下个香港班还是一块儿飞。
「耶--等飞到那边,我们去兰桂坊喝小酒。」维娜斯快乐地挥着班表,噘起嘴,偷袭了她的香颊。「『北鼻』,记得带件露肩又贴身的洋装。」呵呵呵,最「黑皮」的事莫过于跟同期一块儿飞了。
程家欣好气也好笑,推了她一把。「妳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在兰桂坊的小Pub里寻找One Night Stand,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维娜斯笑眯咪地对她拋了个媚眼。
于是乎,两天休假结束,两人又一同飞香港班,在班机大满席、机上免税品大卖,连飞机降落跑道时,程家欣系安安全带坐在空服员座位上,手里却还抱着刷卡用的OA Machine猛刷的情况下,两人下机时都快累翻了。
上了专用的接驳巴士,时间已是午后四点,座舱长一样累得懒得说话,整组人员在巴士上妳挨着我、我抵着妳,睡得七零八落,害得司机大哥频频从后视镜偷窥,嘴角拚命抽搐。
在香港,「环航」空服员下榻的饭店一样是「皇家风尚」,位在热闹的尖沙咀,这里当然不像峇里岛的渡假风格,而是充满明亮的时街感,国际会议厅、高规格的宴会厅,以及现代化的视听设备等等,一应俱全,其它如健身房、温水泳池、SPA等更是标准配备。
向饭店柜台拿了磁卡,大家相互确认明天Check Out的时间后,维娜斯像老太婆似的拖着行李和脚步,晃进电梯--
「唔……不行了,还是很想睡……」说着,两眼变成加菲猫的模样。
「想睡回房再睡啦,妳别倒在这里,这么大只,我绝对拖不动的。」程家欣好笑地摇头,适才一上巴士,她已经将法国卷解开,浪漫的大鬈发正柔媚地荡在肩上。
电梯的镜墙映出她美丽的轮廓,她侧眸一览,习惯性地拨动刘海,洁美的下巴扬到最满意的角度。唉……只要是美女,都爱照镜子。
「不行,我要出去喝小酒,钓……钓帅哥……」维娜斯还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等妳睡醒,不用跑到兰桂坊,到顶楼的Lounge去,我想会有不少帅哥愿意请妳喝酒。」叮一声,电梯抵达楼层,程家欣拉着行李率先步出,伸出一手压住电梯门,免得夹住昏昏欲睡的维娜斯。
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见她幽魂似的晃进房里,程家欣叹了口气,依自己对她的了解,维娜斯这一睡,至少也要到晚上八点才起得来。
也好,她并不太想出去,有些外站飞多了,来来去去都是相同的地方,新奇感也渐渐消失,她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等维娜斯醒来,再一块儿吃晚饭去。
插进磁卡开了门,她刚将行李拖进房内,走廊另一边忽然传出骚动,刚开始细细碎碎的,再加上饭店的走廊并非笔直畅通,而是有些迂回,因此声音并不十分清楚。
说她好奇心旺盛,也不是这么回事,而是那模糊的男性嗓音有些似曾相识,她眉心微拧,将行李丢下后,悄悄往声音来源走去。
沿着走廊转了两个弯,她挨着墙,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终于在温馨的鹅黄灯光下瞧见不太温馨的一幕--
「真的无法挽回吗?」叶甘庆右臂抵在墙上,黑发微乱,双目炯炯地瞅着倚在门边的妙龄女郎。
那女子身段极好,五官深邃美丽,挺有混血儿的味道,一头瀑布般的棕发垂至腰间。
程家欣瞠大美眸,瞬间认出女子的身分,她是台湾近来广告界的宠儿,手机、家电、洗发精、沐浴乳,甚至家庭房车,几乎都有她代言的产品。
心脏剧烈跳动,她往回一缩,踌躇了几秒,还是捺不住好奇又偷窥起来。
「叶,我说得很明白,请你不要再缠着我。」女郎红唇撇了撇,-脸冷漠,「现在我的事业正往上冲,行情看俏,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络比较好。」
叶甘庆沉吟着,忽地站直身躯,双手改而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妳会有更好的选择,不该让我阻碍到妳。」演艺圈中五光十色,他毕竟握不牢一朵恋飞的花。
女郎似乎不太自在,双腿动了动。「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好,以前我没没无闻,在工作上遇到数不清的挫折,都是你一直鼓励我,要我不可以放弃。叶,我听了你的话,我没有放弃,我成功了,而且还要追求更高的目标,这些全是你教我的……你是个好男人,适合家庭的好好先生,但我没办法安心当一名家庭主妇,叶,你别再来找我了。」
叶甘庆面无表情,像一尊塑像般死死站着。
女郎没再说话,连看也不多看一眼,转身进入房中,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
鹅黄灯光投射在叶甘庆身上,将他的身影在地毯上斜斜拉开,他依旧动也不动。
他还要站多久?这个大傻瓜!程家欣咬着唇,忍不住想骂人。
女人一旦狠下心来,比大理石还硬,特别是美丽且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她太清楚这一点了,毕竟她自己就是这样的「狠角色」,很能体会的。
对于喜欢的男人,这样的女人通常会柔顺得像只小绵羊,愿意释放机会,至于那些狂蜂浪蝶,外加打不死的蟑螂们,美女向来采取三不政策--不心软、不同情、不给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