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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苦……不要了……」那眼睫闪出泪花,这会儿,她搁在膝上的小手握成小拳,偏开头不愿再喝。

  年永劲没理会,又一匙药汁凑上。「不喝完不行。」

  「可是真的好苦……」她再次侧开脸,不让小匙碰上嘴。

  「是药当然苦。妳之前的药若都乖乖喝了,病又怎会拖到现下?」他早在怀疑,既是永泽亲自开出的药单子,对付小小的伤风轻咳,怎可能不药到病除?除非病人自个儿动了手脚。

  闻言,凤祥兰有些心虚,委屈地垂下眼睫。

  「你又何需管我?这些时候,你总是躲着我,我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年永劲一怔,胸口轻扯,片刻才道:「我没躲谁。」略顿,汤匙又抵了过去,「把药喝完。」

  「我不唔……」她红唇一张,药汁便跟着灌进,跟着又勉强喝了三、四匙,最后实在苦得难受,她蹙紧秀眉咳了起来,还呕出一大口苦汁。

  「祥兰儿?!」年永劲铁青着脸,反射性地惊喝一声,怕她将方才好不容易才喂进的药全数吐将出来。

  他忙倒来一杯清茶给她漱口,边拍抚着她的背,见她一张秀容更显苍白,他心揪成一团,突地恼起自己。

  「躺下来。」他半强迫地将她轻推平躺,拉来锦被为她盖着。

  她的水眸漾着如梦似幻的波光,有一瞬间,还以为她正幽幽然地瞅着他。

  他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永春离家十载,如今返回开封,这该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事,他可以潇洒地走,却不懂心在犹豫些什么。

  甩甩头,他硬将凝注的双目从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移开,起身欲走,一只灰袖却被人给扯住了。

  「你……你要上哪儿去?」凤祥兰声柔而哑,苍白的颊慢慢有了嫣色。

  他未正面回答,只道:「妳躺着小睡片刻,等药性慢慢发了,就不咳了。」

  「我不要喝药了,好苦……我、我不喝了……」她瘪瘪嘴,仍扯着他的袖不放。

  「若没再咳的话,就不喝了。」他顿了顿,「我会盯着。」意思已十分清楚,他会盯着她喝药,直到她痊愈为止。

  凤祥兰幽幽叹息,咬咬唇,有些使小性儿地道:「你何必管我?反正你避我如蛇蝎,能躲多远是多远,我、我不去招惹你,你该是快活许多。」

  年永劲神色不豫,一会儿才问:「我为什么要躲妳?」

  他这顽固的德行,半句真话也不愿吐,就想教人一直这么悬着、牵挂着,他便开心畅快吗?

  凤祥兰心里又翻腾起一阵气苦,她是欠了他,这世间男子何其多,谁教她偏偏想不开,就要这一个。

  胸脯鼓动,气息紊乱,她眸光锁在他咽喉处,声若琴音--

  「你躲我,是因为你在意着那晚在这闺房里发生的事;你躲我,是因为你听见我那夜仗着几分酒意,一古脑儿对你吐露的心底话:你躲我,是因为我、我没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硬是抱紧你,还、还强吻了你。」她双眼眨也未眨,两行泪便顺着匀颊滑下,嗓音顿时一苦--

  「永劲……永劲……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些话教我藏在心里好久了,终能对你道出……你……你别对我说残忍的话,你呵,要真对我无半分情意,又怎能响应那一记亲吻…水劲,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又想我怎么办呢?」

  房中变得极静,静得只听闻两人交错的气息。

  年永劲胸口与她一般起伏甚剧,峻颜更是阴晴不定,他心跳快得几要超过负荷,眼珠深黝黝的,许久,终于吐出话来--

  「那一晚……是我的错。」他不该受那筝音的召唤,不该踏进她闺房里,就如同现在,他不该再继续待下。

  听他下这断语,凤祥兰心一抽,下意识想笑,泪却无声无息地流得更凶。

  「妳……有什么好哭的?」他阴郁沉眉,从未像此刻这般憎恶自己。

  她螓首在绣枕上摇了摇,惨惨笑着,鼻音好重:「永劲,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

  他眉峰成峦,打了好几个结,死瞪着她。

  凤祥兰接着又道:「谁教我心里有你,便以为你心里也要有我,这才公平,却没去多想,情字向来由天不由人的,呵呵……永劲,你说我多傻,你没错,错的是我……谁教我偏偏喜爱你……」

  老天--

  年永劲脑中一片紊乱,明知她的话不对,想反驳,想告诉她些什么,但心像在火上煎熬,浑身皆痛,教他一时间如何理出思绪?

  然后是她的情意,忽地兜头罩来,教他措手不及。

  「别说傻话,妳、妳快合上眼休息。」他第二次要走,挣开她的小手,逃得有些狼狈,却听见她在身后轻哑地问--

  「永劲……你喜爱的是她吗?」

  他步伐陡定,倏地回身。

  「妳说什么?」他喜爱谁了?他的心里除了……除了……思绪忽地一顿,他头使劲一甩,欲将那浑沌不明的心念甩拋。

  凤祥兰用手背拭净脸容,软唇微牵,自有一股楚楚怜味--

  「姚家小姐,就是城西大户姚来发的掌上明珠姚娇娇。我听人说了,她、她生得很美,既娇又俏,永劲……你会答应她的求亲吗?」她赌了,再不放手一赌,真要闷出重病。

  以退为进,她的赢面仍大,不是吗?

  旁人都站在她这边,她不想放、不愿放呵……她追得好苦、好累,就不信没能在他心湖里掀起一丝情潮。

  年永劲浑身一震,未料及她会知悉姚娇娇主动求亲之事。

  那日在永丰客栈,他只当姚家姑娘是一时兴起,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语,他没放在心上,自然不觉困扰,却不知这事是如何传到凤祥兰耳里。

  「妳胡说什么?!」他低喝,不愿回答。

  「我是否胡说,你、你心里自是清楚……」她鼻头泛红,眸中浮雾,似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只得笑着--

  「永劲,这样挺好的,不是吗?原来不只我一个,也有别的姑娘同你表白情意,这真的挺好的,不是吗?我、我想……我自该替你欢喜,有别家的姑娘也想珍惜你……」说着、说着,她眉心轻蹙,唇一瘪,水雾化作两滴泪,又静静垂了下来。

  她是真伤心,却硬是道出反话,那苦更涩上三分。

  年永劲彻底被打败了。

  他怕她的泪,更怕她强颜欢笑的神态,搅得他头昏眼花,不知如何自处。

  英俊五官阴沉得很,罩着厚厚一层寒霜,一切的情感全教他强行锁在瞳底深处,而胸怀淤塞涨痛,他尝试要呼出那股闷气,却是适得其反。

  「妳……」掀唇不成语,他咬咬牙,头一甩,终是转身离去。

  第八章 最怕寂寥覆傲情

  今日开封盛事,正是「年家太极」老太爷百二十岁寿辰,亦是第十九代掌门正名大会,这十日来,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皆持帖子纷纷赶至,备上厚礼登门拜访。

  年家大宅的前院大厅早挤满各门各派前来祝贺的好朋友,礼品堆得半天高,数量仍陆续增加中,都快寻不到地方摆放,让宅中的仆役丫鬟们忙得人仰马翻。幸得几位年轻一辈的年家子弟待客接物方面极为得体大方,调度安排下,整个场面热闹却不紊乱。

  相对于前院大厅的热烈气氛,大宅后院的石墙外却是异常幽静。

  厚墙外,一排及人腰高的矮树丛生得特别翠绿,碧草如茵,散落着几块古朴大石,再过去是一面小小澄湖,名为「守清」,立在守清湖畔这一端,可望见不远处年家自办的学堂。

  男子灰袖微扬,一粒小石子随即飞出,轻点在湖面上,瞬间跃起,又以一个漂亮弧度落下,再跃起,接连着好几回才咚一声沉入湖中。

  他这手「打水漂」的技巧练得极好,就见平静水面出现好几处中心点,涟漪一圈圈往外扩散,颇有韵味。

  望着水波隐隐的湖心,他五官淡凝,动也不动,似乎脑中正纠缠着什么,教他委实难以决定。

  忽地,身后传出细碎脚步声。

  他倏然回首,在那排矮树丛处瞧见姑娘春衫清雅,雪容如梦,正举起藕臂摸索着,欲寻找矮树丛间的缝儿,好穿越过来湖边。

  心一震,年永劲浓眉不自觉压低,等回过神时,竟已来到姑娘面前。

  「妳那两个贴身丫鬟呢?!」一开口就鼓着火气烧人,明知这样不好,他却控制不住。

  「啊?!」凤祥兰早瞧见他走至,可仍旧被他吓了一跳。「永劲……我、我……你你……」

  就近一看,她下巴似乎瘦尖了些,腰身略微清减,风要再强些,真要将她吹飞似的,而一件薄披风挂在右臂却不穿上,看得他更是一肚子闷火。

  「该死的!妳咳嗽的毛病才好,又想躺回榻上多喝几碗药吗?!」

  她摇着头。「没、没有啊,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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