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让蓝妍希摔断腿,可没甩掉她根植的恨意,几坪大的病房里,她无视高孟谦的存在。东西掉了,她拒绝他的帮忙,自己捡拾;口渴了,对他递过来的茶水视而不见,自己倒水喝;甚至避开他伸出的双臂,提着一条痛腿自己跳进洗手间,徒留高孟谦一脸的讶然。
“出院吧!家里舒服些。”她清醒后几天,他建议着。
她坐在床上没有回答,只是别开脸望向窗外远处的海景。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可以看见一艘艘白色的帆船和汽艇,那画面像征着自由——她极欲得到的心灵自由。
他亲密的搭上她的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似乎看透了她的渴望,但同时也感受到传自掌心的冷僵。
这种抗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心知肚明,收回手放进深色西装裤袋里。
“我在维多利亚港的码头上有一艘船,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出海。”
她仍没反应,低下头把玩高孟恭送她的一个泰迪熊。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反正不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高孟谦倚在窗前望向千帆过尽处,凝思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妍希则静静的坐在病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手里的小布熊却被她拉扎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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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院回到高家后,高孟谦索性连班也不上了,每天陪在她身边照顾着。
他怕她闷,就替她订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杂志;怕她无聊,便不惜巨资更新视听设备,布置一个小型电影院供她欣赏,极尽所能的用各种方法使她开心,但她似乎不为所动,大多时候只是蛾眉轻蹙,冷漠淡然。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抱她坐上轮椅,推着暂时残废的她在花园晒晒太阳,逗逗肥狗哈莉玩,通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见得到她遗忘了许久的美丽笑容。
就在蓝妍希拆石膏的一个星期前,高孟谦突然兴起了带她上船的念头。
来到维多利亚港,蓝妍希置身一排单桅、双桅白色帆船间,心里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高孟谦的船是一艘双桅游艇。他抱她上船参观一遍后,查了一下气候状况,最后不得不因为天候因素打消出海的念头。
打道回家时,他绕到清水湾,抱她坐到沙滩上,两人比肩而坐,一同望向眼前灰的海面。
“来这地方的人相当复杂,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来这里和一大群孩子混……”他开始对她说一些他不曾对别人吐露的童年往事。
“在爷爷眼中,我一直是个模范生,待人、处事、学业、事业皆然,但实际上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养尊处优的环境不能说不幸,但容易使人沉沦,我并不喜欢这样,于是我想办法去体验人生。我在这里混过,甚至也到庙街那边开过眼界。这些经验对我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
蓝妍希听着他的话,这才了解到为何在他身上寻不到半点富家公子的骄气。不管以何种角度来看他,他都是令人慑服的。
他可以是领导统御力极强的威扬集团总裁,也可以是平易近人的好邻居,在她面前,他有时像个孩子,有时又像个霸主。
绝大部会的他是那么好,只除了——伤她的心!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想和一个人分享内心世界,而能碰到你是我这一生中最……”
“我饿了。”为阻止他再说下去,她开口道。
高孟谦倏地转头,看她仍面无表情的凝向海面,不禁欣喜若狂。她说话了,自车祸发生以来,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
“你说什么?”他蹲到她身前,双手激动的扶着她的肩。
“我饿了。”她垂下眼睑,脸色仍是一片冷然。
“你在这里坐一下,别走开!”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不远处有家麦当劳。“等我回来!”认真的嘱咐完,便兴奋的跑去替她买吃的了。
蓝妍希不敢回头看他的背影,只是再一次忍不住的趴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再抬起头望向海面,见着汹涌的海水卷起细小的浪花,忽然有了触摸海水的念头。她想念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就像家乡的西子湾海边……
勉强撑起一只腿,她跳着向前,吃力地跳了好长一段距离。
“就快到了。”她喘着气告诉自己。
高孟谦提着食物自麦当劳出来,远远的即见她正跳着往海边去,那急切的样子……
“不——”他惊吼一声,丢开刚买的食物没命的往前狂奔。再次失去她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绝不能忍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如果她只是不想再见他,那么他会走,但他绝不许她如此轻贱自己。
“妍希——妍希——”他声嘶力竭的喊着,阻止她投入怒涛中,但她似乎听不见他的叫唤,只是一径地往前。
就在距离海面只有几步之遥的沙滩上,他自背后抱住她,将她拖离海边有一大段距离后,才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哽咽地喃喃:“你不可以做傻事!千万不可以!”
她的脸被按贴在他结实的胸膛,感觉到他恐惧的颤抖和泪水滴在她头顶所泛起的阵阵温热,她只是茫然。
她不懂!他既不爱她,又何以表现得如此在乎?
“我们回家!”
半晌之后他抱起她,逃也似的离开那一片令他心惊的沙滩。他怕!怕将会永远失去她。
第十章
一星期后,蓝妍希脚上的石膏拆了,高孟谦也搬到他旧山顶道上的大楼豪宅去了。他很少回家,纵使回来了,也是拿了东西匆匆就走。
她和他至此是彻底完了。面对这样的结果,按理说蓝妍希该感到解脱,但她没有,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哀伤。
白天她在书房中,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后,浏览他读过的书、使用他用过的文具、体会他熟悉的气息,藉由这样的交流去感觉他的存在。
在夜里,她和衣躺在他的大床上,细细咀嚼他们之间的亲密,任无尽的思念将她包围。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接到身体康复的沈郁婷寄来的一封信。她忙着在书房中找拆信刀,无意中在一个隐密的抽屉里发现他小心翼翼保护的一个精雕木盒。
她好奇的拿出来打开一看,才知道那盒里收藏的除了她的照片,还有她写给他的短签,甚至她作弄他时摘给他的树叶,也已被压干保存,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皆被钜细靡遗地保存了下来。
木盒中还有一帧帧题为吾爱的——她的画像。细看日期,除了在台北小屋、牧场所画的外,更有他在荒唐不羁那段时期所绘的作品。
原来他是爱她的,他是这么的爱她!
蓝妍希彻底崩溃了,她抱着木盒痛哭失声!
那一晚,老天爷似乎故意惩罚她似的下起大雷雨,用恐惧来惩罚她曾经的恨意和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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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孟谦穿着睡袍,纠着两道浓眉站在他位于旧山顶道上顶级豪宅的落地窗前,往半山的方向看去。
滂沱的雨夜、寂寞的街灯,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上空闪电狰狞、雷声隆隆,水柱般的雨势自玻璃上流泄而下。
他搬到这栋大楼后,痛苦没有一天不来找他,思念也没有一天不来啃啮他。
他搬离高家以让蓝妍希能平静的生活,但自己的心灵却没有一刻得到救赎。
又一记闪电雷击让他不假思索地匆匆离开久伫的窗前,脱下睡袍,即往大门外冲去。
他始终放不下她,尤其在这样的雷电之夜,他始终放不下她的!
在夜雨中飞车回家。
“妍希——”他一进他的堂屋即四处寻找蓝妍希的影子,但任他喊破喉咙、寻遍各处,始终就是见不到她的影子。
直到寻进书房,才发现她既无助且恐惧地瑟缩在墙角。
“妍希!”他低沉有力地唤着,放慢脚步接近她。
“谦——”她倏地抬起爬满泪痕的脸,一见是他,便不顾一切的站起身,奔入他怀中。“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是爱我的。对不起!我……”
“等一等!”他轻轻推开她,难以置信地审视她令人百般心疼的泪眸。“你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你?傻妍希,你可知道我是用整个生命来爱你啊!”
“可是你……”
“别再谈起那段荒唐的日子了,我是吃赵擎的醋吃昏头,故意拿别的女人来气你,结果付出了何其惨痛的代价,让我差点失去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她捂住他的嘴巴,露出魅惑的一笑,继而拉下他的脖子献上深情的一吻。
那一夜,高孟谦没有回房。第一次虽然不甚完美,但第二次绝对要比第一次来得甜蜜浪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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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高日杰和柳迎芷未见蓝妍希出现在早餐桌上,放不下心,就往高孟谦堂屋这边瞧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