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机不恰当,古观涛只能把他和蜻庭的婚事搁下,虽然抱歉,但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心情想到自己的事。
她可以体谅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他们的婚事已是人尽皆知,他不说并不表示这事不会传到梁禹崧父女耳里。
当梁禹崧主动找上她,蜻庭心里已经有数。
「妳就是欧阳姑娘?」
再怎么样,他都是古观涛的师父,蜻庭可不敢太放肆。
「老爷子好。」口中说着,眼睛却注意到陪伴在侧的梁馨儿失落的垂下眼睑,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她都觉得不舍。
梁禹崧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的表情,像在思索她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大徒弟神魂颠倒。「听说妳和观涛已经有了婚约?」
「是。」她不卑不亢的迎视。
他目光深沉,「是媒妁之言还是父母之命?」
蜻庭回答的坦荡。「都不是。」
「那是私订终身啰?」
她粲笑如花。「让老爷子说中了。」
「哼!真是荒唐。」梁禹崧实在搞不懂,一向冷静自制的大徒弟竟会做出这么轻慢草率的决定。「老夫可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晚辈当然知道老爷子不会同意,因为你想把女儿嫁给他,好让他一辈子帮漕帮、帮你卖命嘛!」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点本性。「这些晚辈早就了解了。」
梁禹崧因她的出言不逊而瞇起眼。「妳这丫头嘴倒挺利的。」
「好说、好说。」
这回他终于用正眼打量眼前乳臭未干的丫头。「妳以为观涛会无视我这个师父的反对,娶个不得师门认同的女子为妻?」
「当然不会。」她也点头认同他的话。「他把老爷子当亲爹看待,是有可能到了最后,因为师命难违,不得不屈服在老爷子的威权之下,娶令嫒为妻;而由老爷子的面相看来,也确实是那种独断独行、不顾他人意愿、一意孤行的人。」
他老练的眼底掠过一抹讶然。「老夫真是小看妳了。」
「哪里。」蜻庭虚应的笑了笑。「不是只有老爷子这么说而已。晚辈不才,要是说错话,还希望老爷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梁馨儿柔细的嗓音轻轻逸出,很识大体的道:「爹,您别为难欧阳姑娘了。」
「爹可是为了妳。」他轻拍女儿挽着自己手臂的柔荑。
看着备受骄宠的梁馨儿,蜻庭的心有些酸了。
梁馨儿有人依靠,可以有恃无恐,可是自己呢?
「是啊!老爷子就别为难晚辈,有话直接去对你徒弟说,只要他愿意解除婚约,晚辈也无话可说。」酸涩的心情让蜻庭不想再应付眼前的这对父女。
师父,你说我该争取还是放弃?
这个问题好难啊!此任何符箓、任何咒文都还要来得难上千百倍。
想着以后会被双有力的臂膀抱着,不必再四处飘泊,她情不自禁的笑了,原来爱上一个人会有烦恼,却又让人依恋,相对的,也必须负起责任,面对强大的阻碍,就会本能的想要摆脱这份既沉重又甜蜜的压力。
师父是神机妙算,为什么没有早点帮她算到这一劫呢?
这劫又该如何化解?
师父,你教教徒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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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上,梁禹崧坐在主位,排行在前的几位徒弟则分坐两旁,其它分舵的舵主也在闻讯之后,正在赶往苏州的途中。
蜻庭不是漕帮的人,自然没有她的位子,只能跟着其它人站在门外聆听,听着厅里的人讨论可能害死徐雍平的凶手是谁。
「三师兄一定是被邪术害死的!」
在列出种种可能的人选之后,唯有这句话引起共鸣。
「对!」定是这样没错!」
大家咬牙切齿,频频点头。
「三师兄是被那些阴兵附身的黑衣人杀死的!」
「只有那个人才办得到!」
梁禹崧抬起右手,众人立即噤声,凌厉的目光射向大徒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观涛,你来说!」
「是。」古观涛脸色一整,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深沉的眸光定在他身上不动,直到说完为止。
「……师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沉吟片刻,「真有这种事?」
古观涛正色颔首。「是,师父。」
「咱们漕帮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从不和邪门歪道有任何瓜葛,怎么会无端惹来这等祸事?」「砰!」梁禹崧一掌拍在案几上,险些劈成两半。「倒是自从那位欧阳姑娘来到漕帮之后,就发生这一连串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事来,倒是真巧啊!」
心头一惊,古观涛起身想为蜻庭解释。「师父--」
他沉喝,「坐下!」
「是。」咬了咬牙,只得从命。
蜻庭脸色一黯,不想再留下来听了。
「老爷子,我可以作证,欧阳姑娘和徐大哥的死大有关系。」一直不吭声的华盈盈此时突然跳出来指控,让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
蜻庭脸一白,回首瞪向用手指着自己的女子。
没有人发现华盈盈的举止有异,眼神也比平常呆滞,大家只专注听她说的话。
「盈盈,妳胡说什么?」古观涛挺身维护蜻庭,厉声驳斥她的论调。「三师弟的死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她像是背诵似的,声调没有高低起伏的说:「我没有胡说,是我亲眼看见的,欧阳姑娘三更半夜出去和男人幽会,那个男人就是在背后施咒的主谋者。」
这番话果然引起一片哗然。
「有这种事?」
「真的吗?」
「怎么可能?」
察觉到原本跟她很热络的漕帮弟兄一个个瞪向厅外,那一双双带着敌意和怀疑的眼神让蜻庭心跳如擂鼓、手心冰冷。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试着开口澄清其中的误会,可是每张脸孔都像是已认定她有罪似的,看来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
蜻庭把张开的嘴闭上。
「我都看见了。」华盈盈面无表情,依然把手指向她。「你们还一副很熟的样子,如果真的清清白白,何必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见面?摆明了就是里应外合,想对漕帮不利,大家都上她的当了。」
慷慨激昂的面对众人,古观涛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心爱的女子。「我相信蜻庭,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对不起漕帮的事!」
他的信任让蜻庭泫然欲泣。
梁禹崧眼底精光一闪,「盈盈,妳真的看到了?」
「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她声音平板的回答。
他严厉的睇着大徒弟,「观涛,你怎么说?」
「我……」古观涛相信华盈盈不会无的放矢,故意抹黑蜻庭,可是,他更不愿意相信心爱的女子背叛自己。
「观涛!」梁禹崧拍桌大喝。
古观涛震动一下。
「老爷子不必发这么大的火,直接问晚辈不就得了。」不忍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蜻庭一反过去敢作不敢当的个性,挺直腰背踱了进去,站在中央,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
老谋深算的他,当然看得出自己倚重的大徒弟对她用情已经很深,古观涛可是他一手栽培的传人,说他有私心也好,绝不能便宜了她。
「那老夫问妳,妳真的曾经半夜出门和男人见面?」
她不由自主的觑了古观涛一眼,「是。」
古观涛脸色遽变。
第九章
「那个男人是谁?」梁禹崧又乘胜追击的问。
将小手藏到身后,蜻庭不想让别人看见它正在发抖。「他叫左云门,曾经是我的师兄,不过多年前已经被我师父逐出师门。」
「那他是不是就是前两次使用邪法攻击漕帮的人?」梁禹崧厉声质问。
她深吸口气,「没错!」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古观涛冲上前扣住她的肩头,瞠眸大吼。「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隐瞒不说?」
「对不起。」她挤出一丝明显颤抖的笑意,「我不是故意不说,我只是怕你误会。」
梁禹崧哼了哼,「说不定你们根本是连手起来想毁掉漕帮。」
「不是这样!」蜻庭驳斥他的说法,再把目光调到情绪激动愤怒的古观涛身上,「你真的要相信我,我跟他绝对不是一伙的!」
「我三师弟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她登时语塞。「我、我不知道……」
「妳怎么会不知道?」
蜻庭喉头一梗,「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漕帮而来?」古观涛失去了理性,用力摇晃她,满脑子只有三师弟惨死的模样,不禁更大声的朝她吼叫。「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是因为妳的自以为是,害死三师弟,如果三师弟真的是他害死的,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妳!」
被他使劲推开,险些跌坐在地,蜻庭小脸死白,怔怔的看着他。
师父,想不到男人的心变得真快……
几天前才发誓要疼她、爱她的男人,此刻居然对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师父还漏教了徒儿一样,那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