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微风摇曳,灿亮的阳光穿透树丛间的缝隙,镶了满树的金黄,树梢随风摆动,间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靳子啸负手仰头望着树梢,头也没回地朝身后的手下,冷冷问道:「找到子歆的下落了没有?」
「属下无能,尚未寻获二少爷的下落。」回话的男子名唤古华,年约四十上下,身形瘦长,面如腊色,是靳子啸得力的手下之一。
靳子啸沉吟了片刻,目光依然望着树梢,幽幽地道:「古华,你看树上那一窝幼鸟嗽嗷待哺的模样煞是可爱。」
古华恭敬地垂首立在靳子啸身后,心里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关心起小鸟来了,不禁微微抬首,以眼角余光望向树梢。
一窝刚出生的幼鸟啾啾地叫个不停,等着双亲回巢喂哺。
靳子啸将视线拉了回来,转身面对古华,一双鹰眼凌厉地盯着古华:「你说说,这一窝鸟从诞生到孵化,需要多久的时间?」
古华一听,赶紧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请大少爷降罪。」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居然找不到子歆的下落?」靳子啸虽说得云淡风清,一双眸子却是沉静、幽僻得令人胆寒。
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靳子啸在外遭人埋伏袭击,他以寡敌众,解决了胆敢前来索他性命之人。但就在靳子啸安然无恙回府时,靳子歆反倒失了踪,这其间不乏好事者多加揣测--靳子歆已遭其兄长的毒手,但此事并无直接证据,所以只能归诸于谣传。
「属下……」
「好了,别说了。」靳子啸有些不耐地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
「子啸,还是找不到子歆?」睿王爷一脸病容地半卧半躺在床上。
「是,爹。」
「唉……」
「老爷!」一名美丽的少妇捧着药进房,一见靳子啸,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是你!」
「大娘。」靳子啸状若恭敬地行了个礼,但那一双如鹰般凌厉的眸子却露出一抹诡谲的眸光。
「你来干什么?」被称作大娘的女子名唤雪娘,是靳子歆的生母,也就是睿王爷的原配夫人。
靳子啸与靳子歆年差四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靳子歆的生母雪娘是睿王爷的原配夫人,而靳子啸的母亲梅娘则是侧室。
多年前睿王爷与原配夫人婚后多年未得一子半女,于是便迎了侧室梅娘进门。梅娘长相端丽,甚得睿王爷宠爱,原配夫人雪娘纵使心中充满妒意,但因自己膝下无子,莫可奈何之下,也只有和善地拉拢和梅娘的关系。
没多久,梅娘便为靳家产下一子,一家人倒也过得相安无事。但没想到几年之后,睿王妃竟意外地有了身孕,继而产下靳子歆,原本和乐的一家自此变了模样,二女各拥一子,表面上虽维持着和平的假象,但私底下却暗涛汹涌。
又过了几年,梅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拖了好一阵便因病去世,那年靳子啸十三岁。
睿王爷不悦地瞪着自己的夫人,喝道:「子啸是我的儿子,他来探望父亲难道不对吗?」
「老爷,您快叫他把歆儿交出来,歆儿一定是被他给藏起来了。」睿王妃赶紧挨到丈夫身边嚷道。
「胡说,啸儿不会做这种事。」睿王爷忿斥道。
「不会?」睿王妃一脸气愤地指着靳子啸,怪叫道,「你这没心没肝的,搞不好,歆儿已经被你给杀了!」
「大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啸儿怎么会将自己的弟弟给藏起来?」靳子啸一脸无辜,表面上仍是维持着为人子该有的礼数。
「是你,就是你!」睿王妃指着靳子啸,尖声喊道,「你不甘心老爷将爵位传给歆儿,于是派人暗杀他,你说……是不是?」
说着、说着,睿王妃竟红了眼眶,激动地哭了起来。
「大娘为何一口咬定子歆的失踪与啸儿绝脱不了关系?」平静无波的面容上,一双精锐的眸子定在睿王妃身上。
靳子啸那两道视线,像是能将人看穿似的,睿王妃整个人因而僵了一下。
「是啊!你说说,为什么歆儿失踪,你一口咬定是啸儿所为?」睿王爷也转头朝自己的夫人问道。
「我……」睿王妃心虚地支吾道,「我听大家都这样猜……」
「荒唐!」睿王爷板起脸孔叱道,「道听途说之言,岂能当真?」
「可是……」睿王妃面有急色地望着丈夫,又望向靳子啸,似是有口难言。
靳子啸摇摇头,一脸无奈地道:「啸儿可是尽心尽力地四处寻找子歆的下落,大娘可别冤枉啸儿。」
「好了!」睿王爷喝道,「都别再说了……咳……咳……」睿王爷因动怒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老爷……」睿王妃赶紧替丈夫拍背顺气。
「啸儿不会做这种事……」
「老爷!」睿王妃忍不住哭嚷着喊道,「您真的太偏心了,他是您的儿子,歆儿就不是您的儿子吗?他只不过是梅娘那偏房生的庶子,歆儿才是您的嫡子呀!您快命令他把歆儿交出来!」
「够了!」睿王爷重斥一声,双颊因动怒而泛红,边咳边喝道,「啸儿、歆儿都是我的儿子,没什么庶子、嫡子之分。」
睿王妃一听,心里凉了半截,瞪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忐忑不安地讷道:「老爷,难不成您……」
天!难不成他要把爵位传给梅娘那贱人的儿子?
「别说了!」睿王爷不耐地挥挥手。「这事,我自有定夺!」
「既然大娘对啸儿成见颇深,啸儿还是先告退了。」靳子啸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行着为人子的礼数。
「等等。」睿王爷叫住了儿子。
「是!爹?」
「啸儿,爹的身子骨还撑得了一些时候,但却不晓得还能撑多久,将来爵位传给谁,爹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尽快把歆儿找回来,爹要在你们二人面前亲自宣布后,再上表朝廷。」
「是,爹。」
靳子啸跪安之后,懒懒地瞟了一眼正哭得声嘶力竭的睿王妃,接着便踏出了房门,古华早已在外头等候。
「大少爷。」
「古华,你还在?」
「据探子来报,有二少爷的消息了。」
「喔?」靳子啸潇洒地扬高了一道眉,「人在哪?」
「妙灵寺!」
第二章
肃穆的钟声伴随着经文朗诵声回荡在「妙灵寺」的宝殿上,乔嫒如往常一般跟着师父们诵经礼佛,但不知怎地,今儿个她只觉得心浮气躁,难以静下心来。
她双手合十跪在佛堂面前,嘴里虽喃喃诵着经文,但心思却始终绕着靳子歆打转。
自从那日不小心闯进了「禁园」后,她便一直处在惊慌之中,虽然靳子歆最后让她离开了,但心里的那股震颤却令她久久无法忘怀。
她原本想找人谈谈,但寺里的师父们早巳告诫她不得接近那座园子,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莽撞行为,不得已,她也只有选择三缄其口。
那名自称「靳子歆」的少年究竟是谁?乔嫒不只一次地在心里自问道。
那人一身贵气,想必该是名门之后,这样身份矜贵的男子,为何会流落到这深山里的佛寺来?
还有,他身上的内伤真如他与他的手下对话所言,是被他的亲哥哥所伤?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兄弟俩反目?
那样冷情、不顾手足之情的兄长,该是名长相狠戾的残暴男子吧?
就在她深陷于自己的思绪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些问题时,没发现早课早就上完了。
「乔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名法相庄严的比丘尼关心地拍着乔嫒的肩头,慈爱地问道。
比丘尼便是「妙灵寺」的住持,法号「德心」。
乔嫒这时才倏地拉回自己远游的思绪,见早课已结束,才不好意思地回道:「呃……我没事。」
「看你今儿个心不在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乔嫒有些心虚地摇头道,「真的没有,在这深山里,还能发生什么事?」
德心一听,心想也对,随即笑道,「那就好。」
「师父、师父!」慧静慌慌张张地奔到做早课的大厅寻找德心师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德心有些责怪似地望着一路奔来的徒儿,「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了?」
「不好了!」慧静怪叫道,「大事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啊?」德心的话还没说完,便惊见慧静后头随即出现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
为首的男子有着一张俊魅的脸孔,头上束着象征身份地位的宝冠,狭长的眸子含着莫名的眸光,浑身散发的贵气与领袖般的气质,更是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身后跟着数名戎装的官兵,鹤立鸡群的他显得光彩耀目,踩着如豹般优雅且自信的步伐,一步步地朝她走来,乔嫒就这样望着如此俊美的男人……
「你们是谁?」德心难得地抬高了音量,戒备地问道,「这里是佛门圣地,可容不得你们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