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自离开夜店的梅招弟,在接触到星空下清凉的空气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有趣,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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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三啊,妳现在有没有空?」教职员办公室内,梅绝招一手捧着学生资料册,另一手抓着行动电话。
「有啊,干嘛?」梅快招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前玩笔,难得清闲。
「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我念他的资料给妳听……」梅绝招按着学生小卡上的项目,逐字告知电话彼端的梅快招。
「叶君武……」好熟的名字,好像常听见。「妳查他干嘛?是他把妳怎样了、还是妳把人家怎样了?」
「想太多!」梅绝招啐道,「帮我查就好,废话那么多干嘛?」
自从前几晚在夜店内巧遇叶君武后,她就对他不良的疑似黑道背景耿耿于怀。不仅是怕他带坏她最最在意的学生们,更怕自己爱不对人,不小心栽在黑道大哥驭女无数的宽阔怀抱里。
什么人都能爱,就是混黑社会的不行!她在内心嘶喊着。爸爸妈妈有教过,歹路不可行,万一感情沦陷在这种男人手中,不但害人害己,更会一步一步走向沉沦的道路……
另一方面,叶君武已经十天没到校,说她不挂心是骗人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沉迷在他作风诡谲的追求之中……唉!
「我要回去上课了,晚上见。啊对了,回家时顺路帮我买四百块咸酥鸡。」
「四百块?妳猪啊?吃那么多!」梅快招讶然。
「请大家吃的啦。」梅绝招没好气地应道。
「怎么想到请大家吃咸酥鸡?中乐透了?」
「哪有!我只是不想让妳有机会煮饭。」花钱消灾,如果金钱能买到健康的身体与平安的消化器官,她愿意每天晚上请大家吃饭。
赶在老三发怒前切断电话,梅绝招将数据册搁回抽屉内。一转身,便瞧见方怡德笑吟吟的面孔。
「方老师。」梅绝招微笑着打招呼,心里却觉得怪别扭。自从上回初次交谈后,这位方怡德老师总是缠她缠得紧,平时有事没事便借故趋前搭讪,嘘寒问暖还兼伺候三餐,只差没问她晚上有没有踢被子、要不要人来陪陪这么恶心。
「这是我家附近最有名的煎饺,我尝过以后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也给妳带了一份,趁热吃吧。」方怡德笑容可掬地拎着那袋煎饺,很顺便地就在梅绝招身边落了座。
「谢谢。」她客客气气地道谢、客客气气地接过餐点、再客客气气地往反方向稍微移动身体,与方怡德保持安全距离。
方怡德刚开始献殷勤时,她还因自己迟来的桃花终于出现而差点痛哭流涕,虽然对这位方老师没啥看法,但有活人追总是证明自己的身价。
但现在,她只祈祷这朵桃花愈早凋零愈好。
以前从没活人胆敢追求她,此时出现一位关怀备至的追求者,却只让她有一种感想--
她讨厌黏答答的男人。
真的,太黏了!一早必定为她奉上营养早餐,每节下课亲至问候,中午在她桌上摆一杯校门口买来的珍珠奶茶,问她作业改不改得完、班上同学有没有乖……
这到底是朵桃花,还是坨口香糖?
不是她难讨好,也不是她近者不逊远者怨,只是这位方老师的温情攻势太过强烈,已经几乎将她轰成炮灰。一开始被人关爱呵护的感觉颇新鲜,每回见着方老师的温馨表态还会心头窜过一阵暖流;但日子一久,暖流变成寒流,她的笑容都冻僵在嘴边了。
幸好叶君武这阵子行踪成谜,否则难保她怒气迸发,迁怒地将拿捏不准分寸的笨男人踢飞……
「嗯。」梅绝招咬了一口煎饺,心思倏地被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影攫住。
「怎么了?不合妳胃口?」方怡德见梅绝招表情有异,赶紧一问。
「不是,」梅绝招扯出一个了无笑意的笑容,「只是想到我班上的某个学生,旷课已经超过一周了。」不晓得是不是跑去砍人或是被砍。
叶君武在的时候,她镇日被他脱线的行为恼得火冒三丈;没想到望见他空荡荡的座位时,她却怅然若失,像是失去值得期待的惊喜般隐隐落寞。
她是不是活得太安逸了?居然不知不觉爱上天天被挑战的快感。
「叶君武吗?」方怡德立刻猜出这位大尾学生的姓名。
梅绝招叹气,眼光游移于桌上成堆待阅的周记本问,停在一张皱得像是回收废纸的作业纸上。
这张鬼画符是被大家唤做阿得的学生送来的,说是叶君武托他代交的作业。梅绝招当时看了那张惨不忍睹、荒腔走板的欧洲地图,还气得咬牙切齿,暗暗立誓要将敷衍了事的叶君武拿来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只是没想到,自那日起,叶君武就彻底消失在她的势力范围内,一个礼拜以来,不见请假条、没有电话,摆明了是故意旷课。
她生气,却也为他担心;依她对他的认知,就算叶君武打算放弃念书,也会先死活缠着她闹上一场,而不是骤然失踪。
生活里少了作怪不断的叶君武,是显得平静安宁;可诡异的是,她却反而平静不下来,脑中不断思索叶君武可能发生的状况。
尤其那夜,她意外发现叶君武插科打哗之外那严肃认真的一面。那个晚上像是个魔咒,牢牢地缠绕在她心中,在不经意的时刻便会淡淡浮现,提醒她那夜的种种,与手被握住的瞬间,由手指传至心头的那股热流、一向平静的心无端沉沦的感受。
明明应该敲锣打鼓地庆祝灾星转移,却无法抑制地心系这颗灾星的安危……
「我只是关心学生而已,没有别的。」漠视身旁的方怡德,她斩钉断铁地这么告诉自己。
梅绝招不断催眠自己,不断努力忽视台下那失去主人的座位。午休时间一到,却还是忍不住到学生事务室查询叶君武的学籍卡,试图取得更详尽的资料;没想到当她找着叶君武的数据时,父母栏上头填写的数字,让她心都拧了。
两位老人家年岁皆逾六十,该是含饴弄孙、安养天年的时候,她怎么忍心致电叶家,通知他们那个一辈子都在念高中的不肖子已经旷课一个星期?
养到笨儿子已经很悲惨了,她不想让他们更心碎。
取走叶君武的那一页,梅绝招将厚厚的资料夹塞回铁柜。才刚上好锁,她耳尖地听到一声东西被推翻的声响,与一阵急促、却故意放轻的小跑步声。
「谁?」梅绝招下意识出声喊着,脚下也没耽搁地直步出资料室。只见门口一盆万年青砸碎在地,来人已杳无踪影。
她皱眉,却没放在心上。怎么说自己都没有被跟踪的价值可言,或许只是哪个学生一时不小心、误毁盆栽而畏罪窜逃吧。
蹬着细根豹纹中长靴,梅绝招踱离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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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家门口。
梅绝招左手执一张纸片,右手拎着公文包,嘴巴大开,眼神呆滞。
眼前的花篮花圈沿骑楼一字排开,鲜花争奇斗艳、五彩缤纷,看起来好像……灵堂。
是谁死了?!
大门口忽地传来一阵喧嚣,一位中年老板模样的男子左右手各捧一只花篮,边走向马路边大声嘀咕:
「搞什么……送来了又不签收,反正我不会退钱的啦。」一面将花篮堆回小货车后座,随即驾车扬长而去。
梅绝招依旧满脸问号地站在原地,瞪视门口一盆盆相继被推到廊下的波斯菊、百合花、火鹤花篮,几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则忙着将堵塞出入口的花篮障碍物推得更远,几乎悉数变成路霸。
没多久,一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子推门走出,一面向尾随在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事情;甫抬头,便与站在门口的梅绝招四目相对。
「妳是?」楚昊谦打量眼前的女子,确定自己从未与这一号人物有过啥风流烂帐。
梅绝招这才回过神来,客套又礼貌地微笑。「你好,我是叶君武的导师,敝姓梅。」
「哦,妳是那个纯白无花边……」差点把关键词讲出来,楚昊谦赶忙住口。
「什么无花边?」梅绝招莫名其妙。
「没事。」楚昊谦决定装死,「请问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梅绝招自公文包内取出一张通知单,递给楚昊谦,「叶君武已经旷课将近十天,校方认为情节重大,恐怕会将他开除,我特地来家庭访问,了解情况。」
说访问根本只是个幌子,实则是她放心不下遽然消失的叶君武;在刻意前往夜店守了几晚却落空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杀到他家一探究竟。
楚昊谦的眉毛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