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冷风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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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水流了下来。她要失去孩子了吗?

  他扯开喉咙大叫:“来人啊!快叫大夫,快叫大夫……”立刻外头传来急奔的脚步声……

  她的手紧紧掐住他的手臂,“我……我也想生下他呀!我爱他……我不想失去……”

  “我知道!”他小心地把她拥在怀里,痛心疾首地低语,“可风,我也想要我们一家三口平凡地过日子啊!”

  但上天不允许,出了太难解的难题要他们去面对。

  此刻屋外冷月罩上乌云,大地陷入一片漆黑……

  第七章 鹣鲽情深

  软草平莎过雨新,

  轻沙走马路无尘。

  何时收拾耦耕身,

  日暖桑麻光似泼。

  风来蒿艾气如薰,

  使君原是此中人。

  ——《浣溪纱(二)其三》·苏轼

  昶王府喧嚣了整夜,在近黎明时,终于大夫确定地宣布——王妃流产了。

  流产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王妃身体太弱,有的说王妃蓄意跌倒,更多的人认为是王爷太不知节制,床第之间太过勇猛,瘦弱的王妃承受不了才导致这个悲剧。

  对于这种说法,李央一点也不苟同。

  因为当李央把流产的事告知在佛堂念经的朱见云时,他反而笑了。

  “或许这是天意吧!这样也好,不该有的终究会趋势,我们两人的痛苦可以更少些,唉——”

  “王爷,小的不明白你的意思。”自从他主子娶妻后,行事更是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绪。

  “不明白是你的福分,你要惜福。”他的眸中闪过哀伤,“去吧!去照顾王妃,用最好的药品和膳食把她的身体调养好,如果她问起我,就说……”

  “王爷在佛堂为夭折的小王爷念经?”李央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意见。

  他摇摇头,“不,告诉他,我上校场练兵。”

  “校场?”李央越听越糊涂,“但王爷你好几年前就把校场给关了,不管军队的事了啊!”现在洛阳附近的军队都是皇上直接派人管理的。

  “是的,我要你这么告诉王妃。”朱见云态度坚决地交代。

  “王爷,难道你要瞒着王妃去外头找姑娘?”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但看起来又不大像。

  朱见云沉重地摇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可风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为什么……”

  “不要问了,你照着去做就是了。”朱见云语重心长地嘱咐。

  李央没办法,只好应是的退开。。

  “等等。”他突然出声唤住他。

  李央转回头,“王爷还有什么事交代?”

  “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以保护王妃为第一要务?”他没头没尾地问。

  “这当然,王妃也是我的主子,但我的第一要务是主子你呀!”李央理直气壮地表示。

  他听了却摇头,“不,从今以后,我要你保护王妃,不管我说什么或做什么,你都要保护她。”

  李央点头,“属下遵命,但王爷你呢?”

  “若我遭到什么不测,你更要保护王妃,尤其不许她寻死!”

  “王爷,你为什么这么说?”李央快急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以后你就会知道,下去吧!记得我的话,一切……以王妃为重。”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王爷……”

  “住口,下去,没听见是吗?”朱见云摆出王爷的架势。

  李央闭上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朱见云又叹了口气,伸手推开窗户,看着窗外那一片缤纷的飞雪,忍不住掬满一手的冰冷,“雪呀雪!为什么你这样的冰冷却仍然洁白?为什么我这样的无奈,却洗不去满手的血腥?”如今连他的孩儿都赔上了。

  他仰望着阴霾的天空,“天哪!如果我真的十恶不赦,就降罪在我的身上,不要牵连我的妻子,如果你真的有眼的话,就该明白犯罪的是我,不是可风。”

  “王爷?”一个侍仆边跑过来,边大声唤着。

  “什么事?”他转过身问。

  “皇宫来了一封信,请王爷过目。”

  他接了过来,信封上写着“朱见云亲启“的字迹既熟悉又感亲切,是在京城的皇兄朱见深写来的。

  展开信纸,苍劲有力的字书写着——

  见云吾弟

  兄欣喜获知汝脱离佛家,不再执意出家的念头,也安慰获知你已娶妻,虽不是名家千金,也不是书香门第,但能获之青睐,必有其可取之处。

  你我兄弟久不见面,盼汝择日来京,让兄一见弟媳,稍解兄之测想。

  另,兄前日有奇遇,遇见一奇男子,行事作风诡异难测,行踪成谜,他称名为朱风宇,弟当记得此人,风宇乃你我之弟,如今重现不知是福是祸?

  汝与他宽一许交情(此处必有错,但不知正确的是什么),或许能来京,为兄探之。

  盼速来。

  兄笔

  朱风宇,那个他又恨又敬的弟弟,他永远也忘不了,就是这个朱风宇让他明白了他的罪。

  他闭眼想起遥远的记忆,他记得这个“弟弟“自生下来,就长得一副金色的眼瞳,大家都说是妖孽转世,但父皇却不信,认为他有异人之风,将来对国家必有建树。

  他也曾远远地望过,对这个弟弟虽然好奇,但却不会想太过接近。然后有一次父皇病危,他从战场上赶了回来。

  在御花园里,这个弟弟走了过来道:“皇兄,我看见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腥,你的身后全是冤魂,再这样下去,你会客死异乡,死无全尸,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当时他只是笑说:“胡说八道,五岁的娃儿懂得什么?去去去,去玩你的纸鸢,别来烦我。”

  但朱风宇却固执地摇头,“你既然有缘成为我的哥哥,我就应该要救你,你该看看那些死人的恐惧和悲哀。”说完这些话,他就走了。

  本来他也不以为意。

  可自从那天起,他就梦见凄厉的冤魂、梦见血染红了大地、梦见他化身为他所杀戮的人,一次次一遍遍地品尝被自己所杀的恐惧和痛苦。

  他终于领悟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罪!

  但领悟却丝毫不减他夜夜的梦魇。在梦里,他一遍遍地杀人,又一次次地被杀。

  这痛苦没人能懂

  “八弟?”他低喃,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感谢他的点醒。

  但这梦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盼望能再见到八弟,或许八弟会看在是他帮忙让他逃离宫闱的份上,解脱他的痛苦。

  她的噩梦在延续,全身剧烈地在痛。

  她看到她站在一片血泊边,到处是沉浮的尸体!有完整的、有残缺不全的,四周是一片湿热的臭气,晦暗之中,传来一声声——救命啊~~

  这是哪里?她失神地往前走,到处有人伸手向她求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摇着头,慌乱地向前走。她怀疑自己来到了地狱,因为她竟狠心地要杀害自己的孩子和心爱的丈夫。

  如果因为要惩罚她,让她沦落地狱,那她还能救谁?

  是的,她谁都救不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救自己。

  “可风,可风?”

  是谁的呼唤,这么的熟悉?

  她眯起眼极力寻找,是她爹和娘,他们站在血泊上,并肩慈爱地远远望着她,他们看起来好极了,没缺手没缺脚。

  “爹,娘?”她大声呼喊,冲动地要涉过血水奔向他们。

  但她的爹娘却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可风,回去吧!你不该来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回家去吧!回去你丈夫的身边……”

  “不,他不是我的丈夫!”她大吼,好怕爹娘误会她罔顾他们的冤死,竟和仇人结为夫妻。

  但她爹娘还是慈爱着一张脸笑着,“回去吧!可风,回去你丈夫的身边。”

  “不!”她大吼,“他才不是我的丈夫——”

  她眼睛陡然睁开,四周哪里来的血泊、哪里来的尸骸呼喊救命?这里是她的房间,她还在昶王府里。

  满室的药水味,又闷又热。回忆一幕幕地涌现,厌恶、愤怒……很快的累积。

  “王妃,你醒了?”她的侍女优莲欣喜的脸庞在她床边出现。“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你昏了三天三夜呢!”

  三天?的确是很长的时间,但她更关心——

  “孩子呢?”她喉咙干涩地问。

  优莲露出一脸的遗憾,“王妃,你不要难过,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孩子呢?”

  优莲犹豫了一会儿,“孩子他……他死了。”

  果然。她黯然地闭上眼睛,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承受不住他们之间的仇与恨,所以,选择离开这个世间,离开这么矛盾的父母。

  也罢!不生下来或许更好。

  从今天以后,她跟他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永久的羁绊。她应该可以专心真人地执行复仇。

  “王妃,你不要难过,你跟王爷一定很快就有孩子了。”

  “再也不会有了!我跟他之间,不能有孩子、不能再有任何关系。”她喃喃低语,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下。

  随着孩子的逝去,过去的仇恨汹涌地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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