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这短短的十来年,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的事,也许在这将逝的一刻,老天会听到她的祈求,回应她的愿望。
想到这儿,她不禁在心里笑了——笑得那么甜蜜、那么满足,仿佛得到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
对了,来世,我要当个有爹疼、有娘爱的人……如果幸运一些,也许还会有个爱我的男人与我相偕共度白首……
这个愿望在宁沁的意识被黑暗笼罩之前,不断强烈的在她心头浮现,而那接近幸福的感觉,也在她心头徘徊不去……
是的,在被黑暗笼罩之前,她是幸福,而且满足的。
当项毅飞与耿少翊赶到地牢时,宁沁已经因为高烧而昏厥。
见到这情形的项毅飞,一言不发抱起瘫软于石床上的她,直直的走出阴暗的地牢。
在往寝房的途中,他的脸色阴沉,周边有股沉闷的空气包围着。
天鹰堡里其他的弟兄,见到堡主竟然自地牢里将原本该是死刑犯的女人给抱了出来,莫不讶异万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堡主对女人向来是漠视不理,不论是怎么的绝色,都无法使他动心,就连素有大漠之花的余盼儿对堡主大献殷勤,都让他以相应不理的姿态,活生生的将大美女给气走。
现下,堡主不仅破例饶恕了那个东琰公主,还抱着重病不醒的她回房治疗……这,若不是堡主对她情有独锺……那么,至少她在堡主心里的地位,可非寻常人所能及的。
对于众人讶异、不解的目光,项毅飞全了然于心,但是在这当下,旁人的眼光,早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她死——他没让她死,她绝对不准死!死神想从他手中抢他要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进了房,项毅飞立即将宁沁给放到铺好的软榻上,迅速的替她盖上以白狐裘制成的大毯子——
“少翊,我要她活着。”
下了这个命令后,他并没有离开,反而直接坐在床侧,看着耿少翊替她把脉看诊。
耿少翊挽起宁沁的衣袖,屏气凝神仔细测量她的脉象。
“堡主,公主的体内寒气大作,伤及心肺,导致气血失调,如果高烧一直不退,恐有丧命之危。”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她活着。”项毅飞强悍的说着,全然不理会耿少翊是否有方法,能将宁沁自鬼门关前给带回来。
耿少翊素知他的脾气,知道他的命令一旦下达绝无转圈的余地,也就是如果自己无法达成他的要求,那么宁沁的陪葬物里,也要算他一份。而项毅飞的命令,他向来是绝对服从,绝无二言。
“堡主,可否派人自地窖运些冰块过来。”
“冰块?”
“是的,公主的体温实在过高,当务之急便是消除她体中的虚火,否则虚火过旺,加上公主体质虚弱,属下实在没有把握……”
项毅飞只手一挥,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别说了,你尽管去做应该做的事。”他说完这话,扬声唤了下人进来,迅速的交代了些事情后,便又将这些人给遣了下去。
“还有,”耿少翊待人都离开后,继续说道:“我先去帮公主抓几帖药,然后派人煮汁后,立即送来让她服用。”
“你以为她现在情况能吃药?”项毅飞剑眉轻扬,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堡主所言甚是,不过这药非吃不可,而公主现今依然昏迷不醒,这药汁必须要有人直接以口送人她嘴里。”若是用灌食方式,那么菜汁肯定会全被呕出来,也就是说,必须要有个人以口喂食才是。“我想,等会儿派红杏,让她……”
“不必了。”别人触碰宁沁那娇艳欲滴的双唇的画面,让项毅飞没来由的心情极端恶劣,因此想也不想的否决了耿少翊的提议。
“可是,堡主,这药公主一定得吃,如果不吃的话……”
“你只要负责抓药、煎药,其他的,我会发落。”
耿少翊闻言,仅是扯扯嘴角,对他的决定不置一词,而后恭顺的说:
“是,堡主,那么先容属下告退。”
“等等,”项毅飞叫住他。“等会儿下人们送来的冰块,你打算怎么用?”
“禀堡主,这冰块我待会会叫人送一只以羊膜制成的袋子,要下人们将冰块放入袋中,加上些许清水,而后将袋口给绑紧,让公主以此为枕;之后,要丫环以冰水为公主擦拭全身,直到热度下降为止。”这就是他让项毅飞派人去取冰块的目的。“只要公主体温一下降,便立即让她保暖。”
耿少翊对下人交代一些照料宁沁的事项后,脚步急促的离开了卧房,准备替她开些能补中益气的药方,好让她服下。
不一会儿,被派去取冰块的下人们,已经抱着一桶冰块走了进来,项毅飞要人取出一部分放在浅盆里,而后将所有人遣开。
他端着浅盆来到床边,专注的眼神定在她那失去血色的娇颜上——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脸上那自然的红晕,犹如春日的桃花,是那般的美艳,让人不禁想要一亲芳泽。
而现在,她无瑕的面容上泛了层青白,依然是美得让人心颤,但却教他心慌。
这辈子,他从未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后悔过,但是,看着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她,他开始质疑,将她掳来是否正确。
如她所说的,留下她全然无法影响到端木遥,也无法挑起两国间的战事……项毅飞知道她说的都对,但是他无法放手、他无法让她就此离去。
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灵魂的某部分,不自觉的被触动了,连他都不知道的柔情在那刻起慢慢的衍生——他想拥有她,不论她是谁。
拧干沾了冰水的布巾,项毅飞将它放到宁沁热得烫手的额头上,而后轻柔的卸去她身上的衣裳,拿起另一条布巾,开始擦拭她因高烧而发热的身躯。
半晌,他扶起她柔软的身子,让她半靠着他强健的躯体,继续着替她擦拭身子的工作。
在这一刻,他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柔情,倘若任何人见着这般的情景,那么众人必定会为他眼中的深情与执着而撼动……
宁沁宛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不去。
一会儿,那热得足以烧灼她躯体与灵魂的高温,使她痛苦难耐,恨不得自此失了知觉,好远离这痛苦难受的感觉,而就在她要为这高温而嘶吼时,一股仿佛来自天堂的清凉,抚慰了她的身、心、灵。
她所有的知觉,追逐着这股清凉。可不一会儿,她又陷入了高热难耐的地狱里……就这么的周而复始,仿佛都不会停止似的,她便徘徊在炽热与凉意之间。
终于,这般的循环停止了,她也开始有了意识。
原本冰凉坚硬的石板,被柔软舒适的床垫给取代,而阴冷黑暗的牢房,这会儿似乎有了些许的光亮,她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烛光映照在她的眼皮上,让她有股想张开眼的冲动。
可不知怎地,她的眼皮这会儿似有千斤重,任凭她如何的努力,都无法抬动它半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没法子张开眼?这问题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着。
她身体的知觉整个复苏了,可她的身体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就在宁沁开口想呼喊之际,她这才发现,她的喉咙干渴得紧,一股烧灼的感觉,自喉头整个蔓延开来。
“水……”她的声音犹如磨砂纸般的粗糙,全然不见之前的圆润。
才一开口,便有个温热、柔软的物体,就着她的嘴,送来有如琼浆玉液般的清水,滋润了她干渴不已的喉咙,以及补充因为高热蒸发的水分。
一口接着一口,一直到她觉得餍足之后,才停止。
有了水的滋养,她那灌铅似的身体,这会儿也轻松许多,感觉上不再像是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物体。
终于,她睁开了眼——
“这里……”这里绝对不是牢房,因为牢房里根本没有锦帐。“这里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寝房,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项毅飞高大挺拔的身子,立在圆桌旁,更显威猛。
宁一儿挣扎着自床榻上坐了起来,只是她的体力尚未恢复,如此简单的一个小动作,让她不禁出了一身汗,到最后她的背几乎是摔在床头的雕花木板上。
他见状,不发一语的走了过来,伸出大手,算不上轻柔的将她的身子给扶正。
“这是为什么?”她盯着他的眼,问出心里的疑问。“为什么将我从地牢里放出来?”
“我做事,向来不需要原因。”项毅飞不愿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避重就轻的回答。
宁沁看着他的眼眶有着明显的疲累,桌前燃烧的腊烛,则几乎被烛泪给覆住了,而在圆桌旁有一黄铜制的浅盆,浅盆边还挂着三、两条的布巾,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由蚕丝制成的单衣,在枕边还有一条半湿的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