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不说,那我只好自行动手检查喔。」见她不语,唐烈故意威胁道。
「你——」寒清客惊退一步,才急急答说:「我没事!」
「哦?真的?」唐烈一双点漆墨睛再次不避嫌地瞧着她胸口。
「唐公子到底有什么事?你——该不会这么快就要清算那十九鞭吧?」寒清客被他放纵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心慌地猜测起他真正的来意。
莫非他问她伤势只是想评估看看她还可以再承受他几鞭吗?
「妳怕了?知道招惹我的严重后果了吧?」唐烈露出一抹邪肆笑容。
寒清客蹙额不语了,和这种狂妄自大的人说话,她觉得还不如当哑吧的好。
而唐烈也难得地不再逞口舌之利,只以复杂的眼神睇着寒清客,心中思潮汹涌。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以往即使他再态意妄为,也绝不会打一个女人,但这次却反常地对寒清客动手了。
是因为她毁了鹤顶红么?不,绝不是的!唐烈心知肚明。
既然鹤顶红已经研制成功,毁了可以再提炼,况且寒清客亦是无心之过,也十分诚挚地道了歉,他有必要如此小题大作、咄咄逼人吗?
难道他是想藉此证明自己并没有受到她吸引?但,结果却是她带伤离去后,他良心备受煎熬,一向不受羁绊的心竟有了深深的牵挂。
冗长的沉寂,让寒清客终于忍受不了唐烈霸据在房内的迫人压力,只希望他能快快走人,自己才好梳理乱如绞线的思绪,不得不先启口说道:
「如果唐公子没什么指教,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她话还没说完,唐烈已经恼得沉下脸。
这女人竟敢对他下逐客令……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凭他俊美下凡的皮相,哪个女人见了不是千方百计留人,怎么寒清客就如此与众不同,好象在挥蚊蝇似地直想赶他走?
「想赶人?没那么容易,咱们的帐还没算完哩!」唐烈性子也拗,她愈想赶人,他就偏不让她称心如意。
「如果唐公子是想清算那十九鞭,就请动手吧!」他果然是来清帐的,寒清客一颗心直往下沉落。
「不,我现在可没鞭人的兴致。」唐烈却又摇头,他的反复无常总是出人意料之外。
「那……唐公子到底意欲何为?」寒清客真是被他搞迷糊了,他们之间的帐不就只有那十九鞭么?
唐烈气闷得很,这个傻女人难道就想不到他是来关心她伤势的么?
他的无言凝视,又让寒清客心头着慌,备感压力。因猜不透唐烈的腹中玄机,只能全神戒备地回瞪着他。
寒清客防备的神情落在唐烈眼里,可大大惹恼了他,心中不免咒骂自己干啥这么无聊,鞭了人还要巴巴地赶来察看她的伤势,瞧人家摆出那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分明是嫌他「喝开水用筷子」——多此一举嘛!
但,不来看看,一颗心又像没个安住,老是心神不宁地悬念着这件事。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不干不脆了,竟会惦挂起才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甚至还毁了他宝贝的鹤顶红哪!
唐烈心念电转,脸上神色跟着阴晴不定,看得寒清客心惊肉跳,忍不住再次壮胆试着赶人:
「唐公子,我想休息了,能不能请你回……」话又没能说个完整,再次被唐烈一记愠怒的眼神逼回喉腔。
可恶!又在下逐客令!自己真那么惹人厌么?唐烈心中气恼不已,冒火地再瞪她一眼,终于掉头而去,「碰」一声重重甩上房门。
「呼!」寒清客这才抚着胸口吐出一口长气,心中同时做出决定。
既然所需的药材都已采齐,明天天一亮就赶紧离开成都吧,免得唐烈又来找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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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四川成都后,寒清客晓行夜宿,这一日行抵河南开封朱仙镇。
在预备投宿的旅店先卸下行李后,她来到荒废已达十年之久的古家大院。
开封府已接近河南、山东的交界,寒清客在回济南前,路过朱仙镇,特地到睽违十载的故居凭吊。
望着早已倾坍荒芜的庭舍园林,回想十年前自己在这儿度过的那段童年无忧岁月,寒清客内心涌上一阵酸楚,不禁掩面轻泣,泪湿襟袖。
在寒清客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小人影儿躲在一根倾斜的廊柱后,正探头窥视着她的动静。
这时,缅怀往事伤感良久的寒清客抬起头,见一轮红曰已渐西沉,才惊觉时候不早,是该回旅店去了。
流连的目光再做最后一次巡梭,依依不舍的脚步才踯躅地往残破的大门踱去。
「姐姐!」
一声童稚的呼唤忽传进寒清客耳际,她讶然停步回首,看见一名年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好奇地盯着她瞧。
「小弟弟,是你在叫我么?」寒清客柔声问道。对小孩,她一向极有爱心。
「唔。」小男孩长相清秀,转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点头回问:「姐姐刚才为什么哭?」
「这……」寒清客表情有些许尴尬。「没什么,只是一时触景伤情,想起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
「姐姐认识古家的人么?要不怎会触景伤情?」小男孩倒是聪明伶俐。
「小弟弟,你又认识古家大院里的人么?」寒清客不答反问,但话问出口后,旋即又摇头失笑。
瞧自己问的什么傻问题!他当然不会认识古家大院里的人;古家遭逢大难时,这小男孩应该才出生不久,甚至或许尚未来到人问呢。
「我虽然不认识,但我娘认识。」男孩却流畅地应道,「我娘嫁给我爹前,就住在古家大院里,她是服侍古夫人的丫鬟。只是她出嫁后不久,古家就发大火烧成了废墟。」
「真的……」寒清客一听惊喜不已。毕竟经过一场浩劫后得遇故人是件令人雀跃的事,连忙急声再探问:「你娘叫什么名字?还有,小弟弟又叫什么名字?怎会到这废墟来呢?」
「我娘叫采音。我姓宋名可风,娘都叫我小风。这儿常有小山鸡、小野兔跑进来,我是来捉些回去饲养的。」
「采音!」寒清客轻呼一声,她还记得那名丫鬟。
记忆中采音性子伶俐讨喜,很得娘亲的疼爱,故而在她适婚年龄时,替她挑了个不错的对象出嫁,没想到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
「姐姐认识我娘么?」寒清客惊喜的反应让宋可风感到好奇。
「这……」寒清客沉吟片刻,决定暂时隐瞒真实身分。「不,我不认识你娘。不过……小风,你娘她还好吧?」
她忍不住还是想关心一下以前的家婢。
宋可风陡然失去天真的笑容,黑瞳里浮现两点泪光,难过地说:
「我娘可不好,因为自从爹病逝后,娘就日夜哭泣,结果哭瞎了眼。」
「那找大夫看过了么?」寒清客立即关切地追问。
「看过几个大夫,但他们都说娘的眼睛治不好了。」宋可风黯然摇头。
「是吗?没关系,我再去看看你娘的眼睛,说不定还有复明的希望。」寒清客安慰着他,决定一探故人。
她已谢世的师父南玉屏,人称「大医王」,医术名满江湖,而她也尽得师门真传,或许采音的眼疾还有治愈的可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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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回来了。」
宋可风的家离古家废墟不远,他引领客人抵达家中后,寒清客见到了十年不见的婢女采音。
「是小风回来了么?咦?是不是有客人呀?」盲人的听觉总是较常人灵敏,宋大娘听到了轻悄却陌生的足音。
「是呀,娘,寒姐姐说要来看看您的眼睛。」
「寒姐姐?她是谁?」宋大娘疑道。
「宋大娘,妳好。我叫寒清客,是个大夫。」寒清客轻柔地代宋可风回答。
宋大娘的眼睛看不见,当然无法辨认昔日的小姐,而寒清客暂时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遂瞒住了自己的身分。
「大夫?」宋大娘颇为讶异,因为女人家当大夫的毕竟罕见。
「是的,宋大娘,先让我看看妳的眼睛吧。」寒清客心系采音的眼疾,急着想了解她的状况。
「那就麻烦大夫了。」宋大娘合作地点头,毕竟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否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于是,寒清客仔细地替她诊察起来……
反复检视数回之后,寒清客美丽的脸上绽露出欢喜笑容。
「恭喜宋大娘,妳的眼睛尚有复明的希望。」她告诉病人这大好消息。
医后毕竟是医后,多位大夫诊断难以治愈的眼疾,到了她手中却出现一线生机。
「是……是真的吗?」宋大娘一时呆怔住,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当然。不过,要麻烦你们母子随我一道回济南才行。」
「到济南?这是为什么?」
「因为大娘的眼睛必须经过较长时间的治疗方可痊愈,但济南那边还有病人等着我回去医治,因此我无法在这儿久留,所以才要麻烦你们远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