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天使的诡计<全新改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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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又填满我们之间,这一回,李管家无法再回答我什么。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里头。

  夜渐渐沉了,这一晚即将过去,而我的十七岁已经一去不回头……

  这一夜,伤心的我像个游魂满屋子游荡,下意识地等待着他夜归的时刻,我想知道,他每天每夜都到底多晚才会回家?

  到了午夜将近十二点时,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翻箱倒柜地寻找以前和哥哥合照的旧照片。记得当时我还很小,那个时候的哥哥还会带我出去玩,但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但是我并没有找到那些让人怀念的旧照片,却在角落的柜子里翻到几本八卦杂志。这些杂志,应该是哥哥带回来后,被李管家藏在柜子里的,把我愣住的是,杂志封面上的照片赫然就是我的哥哥;那张英俊的脸孔与我熟悉的他一模一样。

  杂志上意气风发的哥哥手挽着不同女人,这些女人个个妖艳美丽、打扮时尚,妩媚中有一股掐得出水的柔腻……

  她们就像一块腻嘴的糖霜,但这就是江浩南喜欢的女人。

  我抱着那迭杂志走回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里,然后我忧郁地站在穿衣镜前,彷佛第一次,我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一头乱发、一件大得不象话的T恤、一条破牛仔裤、一双邋里邋遢的旧布鞋……

  这就是我,江晓竹吗?

  直到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如果我仍然是现在的我,那么我就永远只会是江浩南的「妹妹」。

  瞪着镜子,我看到镜子里头那个丑小鸭幼稚的流泪……

  我终于悲哀的了解,即使再多等待、即使拥有妹妹这个身分,都不可能让江浩南真正的、愿意以不同的眼光看我一眼。

  现在的我,不但毫不起眼,简直就跟一个野孩子没有两样!

  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呢?就算佣人费心打扮我,我仍然只是一块虚有其表、名实不符的草莓蛋糕,如何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口怡人?

  何况,江浩南,一个拥有许许多多的「糖霜」的男人,岂不能分辨那蛋糕的甜味是否货真价实?江浩南就像一杯浓烈的黑咖啡,他知道怎么品味女人,也唯有真正的甜品,才能与他相得益彰。

  而现在这副模样的我,其实连一块虚有其表的草莓蛋糕都不是,甚至会让哥哥丢脸……

  我,江晓竹,只是一个丑小鸭。

  今晚,我终于彻底觉悟,接受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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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我红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像洋娃娃一样平静地坐在钢琴前,弹奏不成调的单音。

  我讨厌哭泣,也不承认自己哭了一夜。

  但是当李管家,一早把客厅的窗帘全部拉开时,阳光放肆地射进屋子里,亮晃晃的剌伤了我的眼睛。我从钢琴前站起来,走到客厅,蜷缩在阳光照不到的沙发角落……

  恍恍惚惚的,我回想起来,哥哥曾经告诉我,三岁那一年,我从这个家走散那件事。

  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告诉忙于事业的父母,自己想去上学的愿望,他们理所当然,没有把一个三岁小孩的话当真,然后,我竟然真的一个人走到公车站,混水摸鱼的尾随大人搭上公车,然后从此走失。

  事后捡到我的爱心人士,把我安置在育幼院,一直到我十岁那年,我的哥哥终于找到我,而我的双亲已经去世。

  很简单却奇怪的故事,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登寻人启事?为什么没有及时找到我?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想找我?

  然而这一段往事,其实并不存在我的记忆里。

  并不是因为当时我的年纪太小,而是因为--

  「晓竹?」

  熟悉的声音揪痛我的心脏。

  以往只要一听见这个声音,我就会立刻跑到他身边,但现在我强迫自己坐在沙发上,无论如何不能软弱、不能站起来奔向他。

  「这么早就坐在这里?吃过早餐了?」

  从门口徐步踱到我身边,我的哥哥--江浩南瞇起眼,英俊的脸孔挂着淡淡的笑容。「怎么?舌头被猫咬掉了?」他嗤笑。

  他手上叼了一根烟,身上有我熟悉的烟草味。

  一大早就抽烟,大概,是为了掩饰身上女人的气味。

  「我有事找你。」我说,低垂的目光盯着自己单薄的膝头。

  「不高兴?为了昨晚的事?」

  他盯着我红肿的眼睛,突然咧开嘴,然后吐出一口烟。或许是故意的,这口烟直接喷到我的脸上。

  往常,我会立刻伸手拧熄烟头。

  我的哥哥虽然是个霸道的大男人,但还能纵容我这点任性……就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你在乎吗?」我抬起眼凝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伪装,他一定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咧开嘴。「好,我道歉。」

  「你常常道歉。」我幽幽地说。

  在生日会上缺席、在家长会里缺席、在毕业典礼上缺席……「工作」就是他用来搪塞我的借口。这样的道歉我听过上百遍,早已经麻痹。

  「那么就再补送妳一件礼物?」他大方地说:「想要什么?趁这时候,可以尽管开条件。」

  礼物?「我有事想告诉你。」我垂下颈子,黯然盯住自己的膝头。

  松开西装领结,他坐到沙发上,捺熄烟蒂。「有话就直说,只要做得到,妳知道我向来不会拒绝妳。」他道。

  「我想到College of William and Mary念书。」我很快的说出口,以免自己没有勇气、甚至后悔。

  美国,那是距离他多么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所寄宿学校。」他瞇起眼盯着我,深邃的眼神开始认真起来。

  「我知道。」我轻轻说,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凝视。

  困难的咽下口水,我感觉到喉头紧缩。已经有三个月,他不曾这样认真的看着我、听我说话了。

  「妳在开玩笑的,怪我昨夜没回家?」他盯着我,低嗄地道。

  我知道他怀疑我认真的程度。

  我用力摇头,以表示决心。「那是一间很有名的艺术学苑,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音乐。」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们两人之间。他忽然不说话,而我认真盯住双膝,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情……

  「妳不会喜欢穿制服上大学、住宿舍、遵守僵化的作息时间。」

  片刻以后我听到他低沉、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我不必喜欢,反正我只是去念书的。」

  「妳没弄清楚自己正在要求什么,这是妳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他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很认真,而且很清楚。」我抬起颈子,倔强地盯住他严厉的眼神。

  「妳认真而且清楚--自己离开这个家,就等于脱离保护,往后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我知道,他以为我跟其它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只是想挣脱束缚、想独立。

  「你也常待在大陆和香港,有时候一去就是整个夏天。」我平静地道,努力让自己不带指控意味,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那时候我一样照顾自己,从来没有惹麻烦。」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撇开脸点烟。「真想念那所学校,那就证明妳的决心!」他转过脸盯住我,没有表情地说:「除非领到毕业证书,只要妳中途回台湾,就证明妳的决心不足。」

  我怔怔地瞪着他……他很严厉、严厉得接近冷酷。

  「没领到证书,我也不打算回来!」我倔强地回答他。

  泪水逼到了我的眼眶,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妹妹」?

  或者,他的温柔只会给床上的女人。

  「好,那就如妳所愿。」他瞪着我。「妳自己负责自己的未来。」严酷地说。

  瞪着他上楼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就像一棵树一样静止,企图把他的背影牢牢记住。

  这是来到这个家后,我跟他第一次的冲突。而他,即使不高兴,一定也认为没有一定得强迫我留下的必要。

  毕竟,我只是一个妹妹……

  而这也是我必须离开他的理由。

  如果我不走,情况永远不会改变,除了妹妹这个身分,他永远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是的,我的存在。

  像其它「女人」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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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搭乘飞机到美国这一天,我很早就起床,呆呆坐在床上,环顾这间住了将近七年的房间,我所熟悉的一景一物。

  放在角落的行李箱,是李管家帮我准备的,我不打算带走多少东西,因为过去我所拥有的,都是该被抛弃的,小孩子的玩意。

  然而一只抱在我怀里的布娃娃,是最后一件被我塞进行李的东西。

  布娃娃的衣角已经磨损,它不再光鲜漂亮,却是我最珍爱的……只因为布娃娃是在我十岁那年,来到这个家的第一个生日,那是哥哥亲手送给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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