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研究所的学妹,她……怀孕两个半月了,我直到昨天才知道。」
「这么说来,你一直瞒着我和她交往?」
「我才没有那么卑劣!」他显然对她的质疑感到生气。「学妹追求我已经三年多了,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要不是后来妳要脾气不到台中去找我,我又怎么会……」
「这也怪我?」她沉声低问,脸上开始聚集阴霾。
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行承担责任?
听到她瞬间阴沉的语气,他抬起头看了看她面带不善的神色,而后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用手掌盖住眼睛,低低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
他语气里的无奈和无助,让她的表情软化下来。
承扬的五官深刻有型,个性洒脱爽朗,加上身材高大结实、比例良好,一直都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从不乏人追求。
难得的是,他在与她交往的期间,从来没有三心二意过。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搂着她大声宣告自己是他最深爱的女人,直接敲碎追求者的芳心。
她也曾经试着好好经营这一段感情,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无法成为适合他的那名女子,只落了个心力交瘁的下场。
对的人,不见得就是适合自己的人;而适合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在对的时间相遇,终究仍是要错过。
到底是谁先说出这种至理名言的……
「舒蔓,我承认自己其实才是温室里的花朵,个性太过自我中心,思虑也不够成熟、不够圆融,跟不上妳思想的脚步。其实一直以来,我总是在妳身后,追得很辛苦。」
「我没有那么好。」所谓的世故成熟,不过是愤世嫉俗、装腔作势而已。
「她一直在我身旁守候,她的眼里只容得下我,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退缩,加上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又在赌气,所以我才……」
「别再说了。」她闭上双眼,只能叹息。
「我知道妳会怪我,骂出口吧。」这样一来,他或许可以减轻些许愧疚。
她应该说什么?又能骂什么?
现在她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体会心中的百味杂陈。
那种既欣喜,又难过的奇异滋味……
该欣喜的,毕竟这个原本令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难题,他竟然先提出,让她有台阶可下,让负心人的不名誉头衔由他来承担。
而难过的,是长达七年的感情,仍然比不上所谓寂寞的冲击、比不过本能冲动的作祟,无法令她的男友对爱情忠贞,更直接造成两人渐行渐远。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然而他的行为却仍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所以她即使早就有分手的打算和心理准备,仍下免觉得受伤。
怀孕两个半月……他背叛得还真够彻底!
他总是在做出会伤害她的行为之后,又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住,以至于事情往往拖延到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她才知道,让她措手不及,只能无奈接受。
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解释她的无力和不满、受伤和委屈,他总是在垂眸认错的转瞬之后遗忘。
退让,成为她一贯面对争执的方式;敷衍,成了他一贯面对争执的模式。
可是,至少他的直率还是那样始终如一,在背叛爱情之后就选择避不见面,对她即使有所隐瞒,却没有试图编造谎言。
「怪你什么?」她轻轻笑着,已经分不出梗在心头的感觉,是释怀还是难受。「我想也许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女人,也恭喜你要当爸爸了。为了避嫌,你们的结婚典礼我不会去,但是绝对会包一份大礼金。」
「舒蔓……」即使事情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他还是矛盾地希望听到她的挽留,而不是漾着浅笑对他说两人不适合,还对他说出祝福。
「从你之前一直避不见面的行为,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只是一直在等,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对我开口。」
「我没有办法面对妳。」
「我知道,谢谢你始终对我诚实。」她垂下眼,试图排空心中的复杂感受。「往后别再见面了,相信她一定会对我的存在感到很不安。」
「我就知道,以妳的个性,绝对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舒蔓对爱情的态度太过于绝对,一旦选择分离就不会让两个人继续有瓜葛,这也是他试图逃避的原因。
所以他才一直无法对她开口呀!
她看着墙上的钟,故意忽略他话语中的希冀。「快要九点了,你该回去台中了,太晚开车会增加路上的危险性。」
「我不想回去。」
「承扬?」她皱眉。
「舒蔓,最后一次,陪我好吗?我们聊聊天、聊聊近况、聊聊心事,别这么急着赶我走。」他的头依然仰靠在沙发椅背上,手仍是覆盖在眼睛上,姿势一直没有变,只有泪水软弱地从手掌间隙中流下。
「当爸爸是一件好事情,就别哭了。」看着他的痛苦,她的语气也有些呜咽。
毕竟双方都曾经真心付出过,突然要完全断绝关系,怎能下难过?只是该有的立场与原则,绝对要坚持。
相信今夜在台中某处,另一名将要当妈妈的女孩子,也正以泪洗面吧……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认真去体会过妳的无助。」
「都过去了。」她将整盒面纸丢给他。「擦擦眼泪,我们下去买些酒和小菜吧。最后一夜就让我们把酒言欢,而不是泪眼相对。」
「其实,我一直希望妳能留我。」他擦掉泪水,苦笑着摇头。
「你明知道我不会。」她也苦笑摇头,但是笑容里,隐约地松了一口气。
她终究没有告诉他--她也背叛了他。
今夜的他,只怕再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吧。
在路口的超商购买酒精浓度最低的啤酒,他们说笑着上楼,看起来实在不像刚刚才讨论好要分手的情侣。
她没有发现,公寓楼下的某个停车格,一辆银色的CEFIRO内,有双灼热的视线正凝视着她,眨也没眨的眼瞳内,盛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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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白,许舒蔓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看闹钟,已经快要七点了。
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梳洗过后,她打开主卧室的门,走到客厅叫醒高承扬。
「承扬,你该回去了,相信你老婆一定等你等到快疯掉了。」
这家伙竟然将手机关机,是想害人家准妈妈哭死吗?
「喔。」他眨眨眼,捣着头往连接客厅和厨房的浴室定去,用冬天冰冷的水让自己清醒。
她送高承扬下楼,目送他开车离开,视线久久收不回,脑袋里想着这一出荒谬的闹剧。
算了,总算是平和的结束了……
甩甩头想将思绪净空。昨夜她虽然只喝了大概半罐啤酒,还不到宿醉的程度,但是聊天聊到五点半还是很累人,她可能需要大量补眠。
正准备要转身上楼的同时,她从眼角余光中瞄到路旁停了一辆眼熟的车子。
「巽行?」她走到车边,敲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颜巽行默默凝视着她,见着了她眼中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血丝,眸底一黯。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跑来了?」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淡笑道。
「因为危机处理得宜,损失也没有估算中的严重,所以其它事项交给值班人员就可以了,不需要我在场。」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逡巡她脸上的疲惫。
在他看她的同时,她也见着了他眼中的血丝,以及闻到由车中飘散而出的浓浓酒味,眉头皱起。
「舒蔓。」他移开视线,望着高承扬远去的方向,脱口而出:「他的车已经开远了,妳还依依不舍、念念不忘吗?」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要是平常的他,不会有这种近乎苛刻的语气。
「我为自己刚才的失言道歉。」他垂下眼脸,转动着手中已经干涸的铝罐。
她看着他极端颓废落寞的模样,漾起心疼。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在你们出来买东西的时候。」他低笑着摇头。「本来以为可以给妳一个惊喜,没想到得到惊喜的竟然是我自己。」
昨天晚上?她听了双眼大睁。
也就是说,他看着她和高承扬一起进屋,而且就这样在车内待了一夜。
天啊!这一夜,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怎么不按门铃或是打电话给我?」她脱口而出。
「怕打扰了妳,也不想让妳为难。」他下意识地举起铝罐,想要灌酒,可是在罐子碰到唇边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就已经将内容物喝完了,于是颓然将罐子丢到一旁。
她看着他的动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上楼?」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她低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