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爱的人是你。况且,只有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爱情。」她漂亮的小脸一仰高,满是倔强的表情。
「好好好,我知道。」庄汉宁赶忙安抚她。
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但真正开始熟悉并且交往,则是庄汉宁进入她舅舅家的公司工作后才熟稔的。
只不过,他们的相处时间,总像是季节性的候鸟,来匆匆、聚也匆匆。
「铃铃铃……」
放在她身旁的小闹钟响了起来,这证明了他们也该散会了。
「抱歉,薇依,我该走了。否则老板发现我跷班,可是会炒我鱿鱼的。」庄汉宁陪笑道。
「嗯,你先走吧!我还剩下几笔,等会儿我再自己搭捷运回家。」
庄汉宁已经走远,而她的画笔仍未停下,继续沙沙作响。
她实在不想回那个家。
自从七岁那年父母双亡后,她来到董家,舅舅、舅妈便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粗重的家事交给她,做不完的打扫也交给她,一夕之间她从备受呵护的掌上明珠变成董家可以呼来唤去的免费仆人。
而今因为龙腾集团的提亲,让原本最不起眼的棋子成了最佳的王牌救星,舅舅、舅妈口口声声要她报答他们,说他们辛辛苦苦拉拔她长大,让她衣食无缺、还让她念了国立大学……
没错!他们的确是让她衣食「无缺」,但她可是捡表姊不要的衣服穿、吃他们吃完后的剩菜剩饭耶!
没错!他们的确让她念了国立大学,可要不是自己苦苦哀求愿意半工半读,舅妈老早就把她送到加工区去当女工了,因为董家怎么可能养她这条没路用的米虫!所以,她最讨厌他们把那些莫须有的恩情加诸在自己身上。
今年她刚毕业,正打算要好好找一份工作,好脱离这个家,却没想到竟杀出一个龙腾集团……
阖上素描簿,她决定先走走散散心,免得太多的忧伤影响了她的笔触和思绪。她离开座位,往河堤迈进。
河水好清澈、好碧绿,天空这么湛蓝开朗,秋风送来一波波的清凉,看着眼前的美景,她却有一股晕眩和无力感,因为那沉沉的压力几乎快把她给压垮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放在座位的素描本随风翻开,里面夹了好几页的零散图画在那一瞬间飞了出去。
「啊!我的画。」言薇依惊呼一声,那些散页素描可是她的新作品,有几张她还满满意的。
可惜秋风不作美,硬是把自己的画作吹得四散飞舞。
「别跑!回来!」
纤细的人影在长长的河堤上追逐着,两只细白的臂膀在空中抓着纷飞的画纸,白色的洋装在秋风的吹送下飘起、降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漂亮的跳舞娃娃。
「啪!」其中一张飞得很远很高,言薇依追上去,却没想到那张顽皮的素描纸却飞扑到路人的脸上。
糟糕!言薇依心里大喊不妙,她的素描居然飞到别人的脸上,她连忙跑向前,一面大喊,「对不起!那是我的素描……」
只见那人身着黑色西装,大手将覆在脸上的素描纸拿下来,一双深沉的黑色眼眸恰好与飞奔过来的言薇依相对。
段语翰眼睛为之一亮,从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瓜子脸颊上晕开了两片彩云,小巧的鼻子底下有张粉嫩的嘴唇正透着粉红色的润泽,一对清澈的眼眸对上了自己,白色洋装衬得她更为雪白,而纤细的身子好像不经意间就会被风吹走似的。
第一百零七次的相亲大会流产后,其它三人贴心自己,想说开车停在这儿让他静一静,却没有想到在河堤散步也会遇见这样惊为天人的女人。
虽说他常参加一些政商名流所办的晚会酒宴,在里头也看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她们虽然艳丽,但总给人感觉过于娇气与矫情,他不喜欢那样的人造美女。
但眼前这个女孩脂粉未施,有一种百合般的清丽脱俗感,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知在哪见过她。
同样的感觉也发生在言薇依身上,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帅气沉稳的男人。
她以前那些大学男同学们,每个都是年少气盛定性不够的毛躁小子,回到家看到董齐居,更是让她倒尽胃口;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就像是沉浸在海面下的冰山,稳定而冷静,散发的气质更是与众不同。言薇依可以打赌,任何一个少女见到他就会喜欢他,只因他太有魅力了。
言薇依一双杏眸盯着他,他是游客吗?若他是游客,为什么会穿着西装来碧潭?瞧那一身整齐的西装,看起来不太像是出来玩的人的装扮。
「这是妳的画?」段语翰好奇的看着那张素描纸,一幅碧潭美景栩栩如生的跃于纸上,吸引住他的目光。
「嗯!抱歉。」她咬了咬下唇,再度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放好……」
「不,没有关系。」他摇摇头,把手上的图还给她。
看着这张漂亮的小脸,段语翰深黑色的眸子里出现一丝柔和,美女他是看得多,但清新的面孔却没几个。
「这样我才有机会跟美女搭讪啊!」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毫不吝啬地称赞她。
言薇依听到他恭维的话语,忍不住羞红了脸。「没有啦!我不是什么美女。」
「是吗?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我们曾经说过话?」他倒是很笃定自己的第六感,只是他现在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她不免莞尔,英俊的男人总是对女人特别有把握。
眼见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改口问道:「妳学画画多久了?」
「很久了。」一提到画,言薇依可是眼睛发亮。
「是吗?看来如果妳继续深造,将来必定有机会能成为台湾有名的画家。」他虽称赞她的画,目光却没从她的小脸上移开。
「画画不能当饭吃的。」
听到这样的称赞,她脸上的笑容反而稍微僵硬了些,杏眸里也失去刚刚的光亮。虽然喜欢画画,但经济压力早就把言薇依压得透不过气来。
「谁说的,有志者事竟成。」段语翰鼓励她,因为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凭着过人的才能和干劲,他成功地成为一方霸主。
「现实世界是很残酷的。」她的话语越说越小声,似乎另有隐情。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他微笑,露出温和的神情,「不过我认为妳可以生存下去的。」
言薇依漾开浅笑,感谢他这么看得起自己,但她不想让自己再对画画有太多的幻想,很快地转移话题。「你是来观光,还是来拜拜?」
「来散心。」他现在有点感谢那个数次放他鸽子的女人了。
「散心?」她惊讶的睁大杏眼,谁会穿西装来散心啊!
「妳不信?」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说实话。」
他不再去想那个惹火他的女人,现在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美丽女子所吸引,「其实是菩萨指引我来这儿的,祂说我得让妳画一幅画。」
「胡说!」言薇依噗哧笑了,眼儿瞇了起来像高挂的弯月,「现在流行这种搭讪手法吗?」
「我是认真的。」他收起笑,但眼神仍旧温柔。「我会付妳钱。」
言薇依偏头想了一会儿,在茫茫人海中能够巧遇他,也许在冥冥之中真的有菩萨指引。「好吧!那我就帮你画一张素描。」
他们便坐在河堤上,面对着面,虽然认真作画,但言薇依却有些不太敢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好像是神秘的黑洞,稍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吸住,无法逃脱。
而段语翰也不急着催她,只因他贪恋与一朵幽谷百合相处的宁静空间。
「好了!」言薇依开朗的声音打断段语翰的思绪,她将手里的素描拿给他,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清爽,「你看看像不像?」
他伸手接过,画里面的自己栩栩如生,彷佛在照镜子般的精准,一向精明干练严肃的他也不免露出了笑痕。「妳真是个天才。说吧!这样的一幅画要多少钱?」
言薇依伸出小手,比出了「1」。
「……一万?」
她摇头,微笑的模样教人联想到草莓慕斯般的甜蜜。
「一千?」
她再摇头,柔顺的长发在阳光底下闪着美丽的神秘光泽。
「一百?」
她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像只博浪鼓,微笑依旧动人,缓缓地以甜美的嗓音说道:「一块钱。」
「一块钱?」他扬起眉,诧异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少了?」
那些在淡水捷运站画画的文化艺人们索取的费用都比这个价钱高上太多,她的价码彷佛不重视金钱物质似的。
「没有关系,你懂我的画。」言薇依抱住自己的素描本,轻轻摇头,秋风拂过她的白洋装,露出了雪白的小腿。「身为创作者,最难得就是找到知我的伯乐。」
「我……」段语翰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惜怀里的手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连忙拿起手机,声调十分不悦,「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