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平是人,隋馨心不懂,为什么就偏她特别倒楣!
一早进公司,就接到主任通知她前晚熬夜交去的报导还是不行,主编说“不够有创意,内容要再加强”;眼见截稿日只剩不到三天,她脑袋瓜都还没想出更有创意的内容,哇勒!没想到又从天外飞来一桩工作──到警局去采访一位大人物。难怪有人说从天上掉下来的,通常不是礼物,而是鸟屎跟破招牌。
进City周刊四个月,脖子上仍挂“实习记者”狗牌的隋馨心,一直以来都是处在前一份工作还没完结,后面案子就跟著挤进来插花的状况,偏偏她到现在还没摸出主编过稿的口味,忙得焦头烂额不说,还“非常”地不得主编的赏识。
一到警察局前,隋馨心停好摩托车,背起大包包,大步跨进警局大门。
“警察先生,你好,我是City周刊的实习记者,我叫隋馨心……”
一进警局,馨心马上递出名片,一张脸笑得好不纯洁。
警员接过名片瞄了一眼。“实习的?你们City都没人了是吗?搞半天就找了一个小朋友过来!隋馨心?你真的是记者,会采访的那种?”
他挑著眉打量不到他肩高,瘦巴巴没几两肉的馨心。
“对啊!我真的是记者,大学还是读大传系的呢!”
“原来只要大传系毕业就能当记者啊!”警员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我当年就是太笨,不知道要用功读书,要是让我读个政治系还是法律系,嘿嘿!出来不就是个立法委员,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出来竞选总统。”
他话一说完,旁边的人也跟著起哄喊著「冻蒜!冻蒜”。
“那个……请问我可以进去采访了吗?”馨心没好气地翻著白眼。这群人有够无聊,什么都能跟政治扯上关系。
“采访?噢!对,你是来采访的!”警员怀疑的瞅著她。“不过你确定真的行吗?”
这个伤人自尊的问题顿时让馨心垮下脸来。她双手环胸,嘟起小嘴瞪著员警。“请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警员咧咧嘴,朝上指了指。“三楼,刑二分队第三组。”
套著NIKE球鞋的双脚一路疾跑上三楼,馨心仰头察看挂在门上的塑胶牌──第三组,没错,就是这里!
馨心抚抚额上的刘海,又抚抚身上衬衫的绉褶后,她抬手敲门。
里头没人应声。不过馨心哪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退缩,既然里头没人回应,那就当他们同意好了。
“不好意思……”她走进门里,里头只有一个黑抹抹的身影背对她。
听见声音,身穿黑色休闲衫裤的魁梧男人猛地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男人冷酷的黑眸,教馨心一见就吓得忘了呼吸。
该不会走错了吧!不小心闯到哪个角头老大的讯问室?馨心又仰头瞄一眼墙上的塑胶牌,没错啊,这里的确是刑二分队第三组。
馨心在心里鼓励自己别怕别怕,这男人总不可能吃了她──再瞧瞧男人严酷的表情,馨心突然又觉得不太确定了──欸……他应该不会吃人吧?!
“你是谁,进来做什么?”男人拧著眉问。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City周刊记者,隋馨心。这是我的名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馨心连忙挂上最无害的笑,朝男人递出名片,结果没想到他竟将她的手拂开。
“不要,出去。”
喂喂喂!这男的也太酷了吧!常言道“见面三分情”,不是吗?
“别这样嘛!我只是来问一点小问题,问完我马上就走,我保证。”馨心举起右手发誓,白皙小巧的脸上布满认真,只差头顶上没有光圈,否则还真会让人误认为她是纯洁的小天使,而非杂志社记者。
“出去。”男人再说。
后!这男的真的很难搞定ㄋㄟ!
馨心脑袋瓜子猛地滴溜的转,现在该怎么办?遇上一个只会跟她讲“不要”跟“出去”的人──
等等,搁在她办公桌垫底下的采访要诀是怎么说的──第一,没有“不要”这回事;第二,把被采访人喊的“你马上给我滚”,听成“继续卢下去”。
于是,馨心恍若未闻地继续说:“我是来采访魏琩先生的,我们杂志社接到消息,知道魏先生人在这,所以特别来采访──”
“出去!”
伴随著一声低吼,男人唰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馨心表情倏地一僵。我的妈啊!这男的怎么长得这么壮~~啊!他妈妈小时候都给他吃什么?克宁奶粉是吗,才会长得像大树一样!
“你你你别生气,我我只是──”眼看男人魁梧的身形像块大阴影般罩住自己,馨心紧张地缩起肩膀,下意识将手隔在胸前护卫,但一见自己与对方的体型差异,馨心脑子突然闪过螳臂当车这句成语。
“出去,我不喜欢记者。”
或许是馨心脸上的惊恐引出男人的恻隐之心,男人缓下说话的语气,只是仍旧坚持要她离开。馨心敏感地察觉男人的转变,为了完成任务,她一不做二不休,“撩落去”。
她像川剧变脸似的,忽地挂上一副哀凄的表情。“我知道,我了解记者这行业实在让人没办法喜欢,但是我必须吃饭,这是我的工作,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得不硬著头皮过来打扰你,就请魏先生看在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分上,答应让我采访,几句话就好,真的,我不要求多,两、三句话就好了。”
馨心张著大眼恳求地望著男人,然后男人说话了──
“我不是魏琩。”
虾米!突如其来的答案太让她惊讶,以至于脸上表情一下子无法转换回来。看著她呆住的神情,男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瞧见男人反应,馨心脸颊禁不住一阵红。
“喂喂喂!你这家伙很讨人厌耶,不是魏琩早说嘛,害我还跟你扯半天,你以为说话不需要花力气是不是!”
也没弄清楚眼前人是谁,小姐她伸手就朝男人胸口戳去。
魏梧惊讶地瞧著馨心的举动,眸间浮现一丝有趣的闪光。多少人一见他板起脸就吓得瑟瑟抖,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不怕他。
“奇怪,明明就说魏琩在刑二三组啊!怎么会不是?”馨心嘴里嘟囔著,早已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她正想掏手机打电话问主编时,突然,房间里另一扇门打开,一位长相斯文,体态瘦弱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三人刚好站成一个正三角形,正惊讶地相互看著。
“很抱歉,你该出去了。”魏梧恢复成原来的扑克牌脸,冷冷地说。
馨心一听,马上知道斯文男就是她要找的魏琩,她哪愿意放弃这大好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魏琩方向奔去。
一见馨心举动,原本立定不动的魏梧马上站到魏琩身前,被挡住的馨心像只小兔子似的猛跳猛跳,嘴巴还不停地嚷道:“魏琩先生你好,我是City周刊记者,我叫隋馨心──”
“够了,不许你胡闹!马上出去。”
魏梧像拎小鸡似的,轻松地将馨心拎往门边,馨心一边踢著腿,一边告饶求援。“拜托啦!真的,我只是要访问两、三句话,不要赶我出去,求求你──”
眼见所有招数、所有说辞都无法说服魏梧松开她,馨心从杂志社一路按捺下来的火气,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放开啦!我自己会走!”馨心像发怒的小狮,使劲甩开魏梧的手。
想不到她个头这么小却这么有力,魏梧吃惊地看著她发怒的脸。
馨心忘情地对著男人怒吼:“我勒○○○的,你们还真以为我隋馨心喜欢采访你们啊?不过是出个小车祸嘛,有什么好采访的!要不是主编逼我一定得来,还拿我的工作来威胁我,你们跪在地上求我我都不愿意!听我求你们很有趣是不是,姿态摆很高很爽是不是?一堆王八乌龟蛋,本小姐不做了总可以吧!”
两个跨步将她原本搁在桌上的名片拿回来,那猪头男不想收,哼!她还不屑给勒!就在她打开皮包,想把名片摆好的同时,眼眶里的泪突然像大雷雨一样落个不停。馨心倔脾气地抹著脸上的泪,不想让人看轻,可是却狼狈地越擦越多。
魏梧隔了五步远,眯著眼冷静地瞧著馨心的反应。她是在演戏吗?魏梧望著馨心狼狈抹泪的动作,几秒钟后才确定那是真的。她真的很生气,而且伤心;魏梧并不是一个会因几滴眼泪就心软的人,但看著馨心因愤怒而红扑扑的小脸,他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怜惜。
魏梧心想──他何必那么不近人情,这小家伙不过是为了工作,反正早晚都得面对媒体,何不干脆接受她的访问。
魏梧转过头看著身后的魏琩,后者瞧出魏梧眼底的询问,他耸耸肩表示没意见。魏梧点点头,朝馨心方向走去。
眼角一瞥见有双脚靠近她,馨心马上戒备起来。“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