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脸。「妈的!妳以为是我干的?」
「我不管是谁干的,张敬德,我郑重告诉你,我们两个已经完了,就算我回台中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回去找美贞吧,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小羽,我喜欢的人是妳啊!」
「那你当初跟美贞上床的时候,就应该告诉自己这句话。」她冷冷地说:「请你出去。」
「小羽……」
「出去!」
张敬德瞪着她,没有说话。店里的气温降到冰点。
突然,男孩的目光一扫,落到他的身上。他不动声色,笔直地报以回视。
张敬德皱眉。「小羽,『他』是谁?」
简新羽跟着将目光扫到他的身上,突然皱皱眉头,似乎这才想到他也在场。
他微微笑。
她抿紧了嘴,回头对张敬德说:「这不关你的事。」
张敬德的目光瞇得更紧,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瞪张敬德。「你在说什么?」
张敬德别开目光,故作轻松地耸肩。「算了,我走就是了。妳不用紧张,我这就回台中,不会再来打扰妳了。对了,这个给妳。」他将手上的玫瑰花束递出。
「我不要。」她直接拒绝。「都分手了,我要你的花做什么?」
张敬德的脸跟着沉下来,也不说话,将花束用力放到柜台上,转身就走。
他沉思地看看那束艳红的玫瑰花束,又瞥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男孩,习惯性地抚摸下颏,不太相信他真的这么轻易决定放弃。
「张敬德,把你的东西拿走!」
打开门,张敬德突然顿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声说:「妳不要的话,就把它丢掉,那是送妳的。还有,新羽,别忘了告诉『他』,妳的左手为什么会有那道伤疤。」
一声清楚的抽气。他猛地转头,正巧看到店主人迅速地将右手从左腕虎口处抽开,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
「张敬德!」
怒吼声响起,罪魁祸首却早已经离开,留下门板上叮当作响的风铃摇晃,最后慢慢凝成一室的沉静。
他将目光移向她总是被长袖衣物掩盖住的左手手腕。伤疤?在手腕上?
有那样的母亲,她应该是最不可能为了感情自杀的人,但是刚刚张敬德的暗示,却显然不是如此。
他感觉到胃往下沉。
「不准问。我不想谈。」
他专注地看着她。「问什么?妳不想谈什么?」
她咬着嘴唇,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几乎要变成透明。「任何现在在你脑子里打转的问题。」
又一个秘密。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没有告诉他?他的牙根抽紧。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出声,沉重的空气教人窒息。
许久,他沉声开口:「……妳知道的,我喜欢妳,真的很喜欢妳。我一直想,这种感情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爱情。」他顿一下,看见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一、两天,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单薄的肩膀几不可辨地颤抖一下,她依旧不肯出声。
他看着她。「可是,我不会告诉妳我的答案是什么。妳不会相信的。」
「……你是为了『羽化』而来的。」
他扯高嘴角,嘴里尝到一丝苦涩。「妳真这么想?」
她别开头,不说话。他看见一抹顽固的泪花在她的眼角闪现。他的心变冷,情绪在胸口冻结。
「妳自己决定吧。好好想想,什么叫做『信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口。
第八章
「我在想,雪君姐真的是自杀的吗?」
搅拌奶茶的动作停顿住,唐宝儿抬起头,淡色的瞳孔定定望着她。「咦?」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是距离「晓梦轩」不到一百公尺的下午茶餐厅。因为看她这一阵子情绪都很低落,唐宝儿邀了她,一起到附近的店家喝杯下午茶,聊天放松心情。
窗外的天,是暧昧的灰色。雨停了,阳光不见踪迹。冷冽的春日。
「我觉得不对劲。」她顿一下。「雪君姐没有自杀的理由。」
唐宝儿叹气。「新羽,人死不能复生。」
她抿紧嘴。「但是,我觉得很奇怪。」
「不是自杀的,那会是什么?」唐宝儿蹙紧眉头。「警方调查过了,也认为没有他杀嫌疑,不是吗?妳们家的大楼有警卫、有管理员,连住户上下电梯都要有磁卡……难道,妳觉得凶手在妳们大楼的住户里?」
「……我不知道。」
美人担心地看着她。「别想了,警方都结案了不是?妳这样胡思乱想,会得忧郁症的。」
她不是胡思乱想。谢雪君的死亡,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没有预兆,现场也没有遗书,事后只有她老早拟好,用来以防万一的遗嘱……但是那样一纸遗嘱与其说是为了自杀准备,不如说是单纯的预防措施。
再者,她找不到动机。尽管他们言之凿凿,说雪君姐最近工作压力大,但是不管如何,她无法想象她认识的雪君姐会因为任何的工作压力,去寻短见。
更重要的,选择跳楼的方式自杀……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是,就像唐宝儿说的,在外人眼里,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强力的证据,足以支撑她的想法。
她勉强勾起嘴角。「我只是想不通……雪君姐没有任何理由自杀。」
唐宝儿凝视着她,轻声说:「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谢律师有她的苦处。」
她可以告诉她!她想这样对宝儿尖叫,却只能低着头,将浓黑的咖啡咽入咽喉。
「每个来到『晓梦轩』的人,都有属于他的故事。」唐宝儿低吟:「而有些故事,是无法告诉别人的。」
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唐宝儿。「那妳呢?宝儿,妳也有妳的故事吗?」
「当然。」她微微笑。「谁没有故事呢?」
「我还不知道宝儿妳是做什么的呢。」她看着眼前神秘的美人,突然感到好奇。「妳是怎么到姑姑店里的?」
唐宝儿摇头,将发丝挽到耳后。「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缘分而已。」
「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耸肩,识趣地继续喝她的饮料。
「……对了,新羽,妳跟孟杰吵架了?」
她僵一下,模糊地说:「没有。」
「没有?可是,我有好一阵子没在『晓梦轩』看到孟杰了……」她顿一下,突然沉思地开口:「难道,他找到『羽化』了?」
她的心猛一跳!太过接近事实的猜测,让她几乎无法保持镇定的表情。「为什么这样说?」
「他没有离开过『晓梦轩』这么久的时间,特别是自从妳来了以后……如果你们没有吵架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找到『羽化』的线索,」唐宝儿执着银色的汤匙,静静搅拌杯子里的奶茶。「除了『羽化』,我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理由会消失这么久。」
又是「羽化」。她抿紧嘴。「有这么了不起吗?我以为那只是一块琥珀而已。」
「妳错了,那不只是一块琥珀。」唐宝儿抬起眼,淡色的瞳孔透着光,严肃地说:「琥珀,是时间的残像,最脆弱的一种宝石……化石,最独特的一种存在。『羽化』更是其中最精致的一个。一只即将破蛹的蝴蝶,阴错阳差被封进松脂中。重生和死亡,命运最难以捉摸的面貌,悲剧的剎那,都被固化在那一方小小的化石里,那是只有大自然能够创造出的瑰丽艺术。」
她有点惊讶。「宝儿,我不知道妳也对『羽化』有兴趣。」
唐宝儿垂下长长的睫毛,光芒从眼中褪去,露出浅浅的笑。「我是被孟杰和池姐传染了,之前老是听他们提,自己也去找了一点资料。那确实是一块很吸引人的琥珀。」
「……是这样吗?」
「所以,新羽,妳别怪孟杰。」
她抬起头,瞪向眼前的美人。「咦?」
唐宝儿凝视她,清透的目光像是会读心一样。「妳跟孟杰,是因为『羽化』的事不开心,对吗?」
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宝儿?」
似乎得到了证实,唐宝儿微笑。「我是猜的……从妳刚刚的反应里猜出来的。妳觉得他重视那块琥珀,胜过重视妳,对不对?」
她沉默下来,勉强勾起嘴角。「……他说不是。」
唐宝儿没有开口,低头拿起瓷杯,啜一口温润的皇家奶茶。「但是,妳不相信他。」
那不是疑问句。平淡的结论,她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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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他停下手边和德国客户往返的e-mail工作,迅速抓起放在一边的无线电话筒。「喂?」
「喂,Derek。」
闭上眼睛,心一下子冷却。他在等的声音,不是这一个。「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一下。「我还以为你跟Richard去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