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儿微笑。「怎么样?要陪我去喝一杯咖啡吗?」
「改天吧,我还是想去找邓哥聊天。」
她眨眨眼睛,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惊讶。「……我以为你在追新羽,孟杰。」
他只是笑,回避了问题。「再见,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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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敲着。
「欢迎光……啊,新羽小姐,妳回来啦?」
她点头示意,没有多说话。刚刚跟纠缠不清的讨厌鬼说完话,她还不敢信任自己的情绪。
……可恶!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都说了要分手,他还死皮赖脸地追上台北来,就是听不懂一个「不」字吗?
「喔,」浑厚的声音搭配刻意拖长的声调,从角落里传来:「『终于』回来啦。」
她朝神色诡异的男人瞥一眼,勉强扯高嘴角,当作打招呼,接着钻进柜台后面。「文忠哥,我今天想早一点关门,我们来结帐好不好?」
「喔,好、好。」
点完帐、收拾完货品,一个回头,突然发现胡孟杰还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我要关店了。」
他动也不动,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有点古怪。
不过,她今天没心思跟他玩游戏。「胡孟杰?」
他看着她,露出一个介于微笑和沉思间的表情。「新羽,妳心情不好?」
她扯动嘴角,挤出没有诚意的笑容。「哇,你的感觉真是敏锐,都被你猜到。好啦,胡先生,可以请你稍微移动一下吗?小店要关门了。」
他点头,和平常一样笑着,站起身,走出门口。
铁卷门关上,她激活保全,和邓文忠挥手道别,然后低垂着头,缩起身子,走向回住处的路。
才不过八点,夜已经感觉好深。雨,又开始下了,细细的,沾在发上、飘进眼里。雨势不大,所以她不觉得有撑伞的必要。
到台北两个多月,还是不能适应这个城市的天气,彷佛一年有三百天都在下雨似的,感觉身体湿漉漉的,一直干不了。
春天就要到了,他们说。可是,她觉得好冷,被袖子遮盖住的左腕虎口隐隐地作痛……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或是今天见到那个人的缘故。
「新羽。」
有人。男人的声音。
她僵住,跟刚刚截然不同的阴森寒意从头顶直窜下来。在一个疯狂的瞬间,她几乎有一股冲动想要马上拔腿逃跑。
……不是的,简新羽,冷静一点,这里是台北,这个声音,是胡孟杰。
「怎么?你还没回去啊?」她压下慌张的心跳,抬头看向路灯下,那个伫立的高大身影。白色的逆光,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我在等妳。」
刚刚的心跳平复下来,她才发现他这句话说得很暧昧,脸上忍不住有点臊热。「等我做什么?要请我吃晚餐吗?」
「妳刚刚不是吃过了?」
她皱眉头。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没有,我还没吃。」
「还没吃?」他调侃她:「我以为妳最喜欢的,就是吃东西了。刚刚出去那么久,竟然没吃晚餐?」
她看他一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等我做什么?」
他笑,踏离路灯笼罩的范围。「一定要做什么才能等妳吗?」
她看着他,皱紧了眉头,有一点迷惑。他今天真的怪怪的。
当然,胡孟杰向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理解的人,但是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似乎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跟平常不太相同。
话说回来,好不容易才摆脱烦人的张敬德,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猜测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得更白一点,如果他不是胡孟杰,她今天晚上甚至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雄性生物。
所以,她只是耸肩。「那我要回去了。」
「那走吧。」
「走吧?」
他笑。「我陪妳走回去。」
她不确定地看他一眼。「随你。」
不是没有跟他一起走过路,偶尔,如果时间太晚,文忠哥没有空,他也会像刚刚那样建议送她回家。
为了安全问题,他们说,台北的夜晚太不安全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状况有点别扭,无论是他难得的静默,或是她胸口不听使唤的跃动。
察觉到心思流向,她对自己摇头。够了,不要再去想这个问题。她上台北来,不是为了这种事。
突然,他开了口,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振动。「妳刚刚跟男朋友出去?」
她停下脚步。「你听谁说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下头,看向她,眼神有些诡异。「不是吗?」
「我要澄清,那不是我的男朋友,最多,只是『前』男友!」她抿紧嘴角,感觉很不舒服。光是想到要把自己的名字跟那个没节操的男人连在一起,她就觉得恶心。「我们已经分手了。跟那个人交往,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之一。」
「喔,是『前』男友啊。」他拉长了声音,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似乎陷入沉思。
她不太确定他在想什么,一如以往。
半晌,他又露出笑容,非常愉快的一个,看得她很不愉快,彷佛他想通了什么秘密,可是她完全一头雾水。
「为什么说是错误?分手闹得不愉快?」
她不说话,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谈这件事。
「……新羽?」
「当然不愉快,他让我同学怀孕了。」
「哇!」他抬高眉。
「没错,哇。」她简单地做下结论:「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这个话题?」
他很配合地点头。「没问题。」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她住的大厦门口。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他。「我进去了。」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朝他摆摆手,举步往大厦门口走去。
「……新羽。」
她停住脚步,回头。「还有事吗?」
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的男人双手勾着牛仔裤口袋,带笑的眼凝望住她,微微勾起嘴角,挺拔的身形在夜光照耀下,映出修长的影子。雨丝沾上浓密的黑发,闪烁银亮的光芒。
已经很熟悉的笑容,鼓动不熟悉的心跳速度。
她别开视线,低声嘀咕:「有话快说,我要上去了。」
「晚安。」
她忍不住赏他一记白眼。「胡孟杰,你把我叫住,就是为了跟我说晚安?」
他笑,深邃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当然……不是。其实我是想向妳招认一件事。」
一件事?看着他故作神秘的姿态,她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听,看着他,心里有点踌躇。
不待她反应,男人已经开口,浑厚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妙的温柔笑意。「妳没有发现吗?这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吃醋。」
她眨眨眼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
他刚刚说什么?吃醋?谁在吃醋?吃什么醋?
丢下炸弹的男人没有理会她显而易见的惊愕,只是露出一贯的笑容,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朝她作个手势告别。「就这样了,明天见。」
她呆呆地看着他雪白的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完,他旋身,踏着稳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视线范围。
楞楞望着男主角离去的方向,好半晌,她才终于回过神。
他在吃醋?
突然觉得双腿发软,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只能蹲下来,将发红的脸埋进冰凉的手中,发胀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在吃醋……这句话,算是告白吗?
冰凉的夜雨,冷却不了微热的情思。她感觉到奇异的晕眩,彷佛有什么沉睡太久的东西,即将苏醒过来。
冬天即将结束的夜,一千只蝴蝶在她的胸口开舞会。
第四章
「那很好啊。」谢雪君疑惑地看着她。「孟杰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他喜欢妳……新羽,妳为什么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僵一下,埋头继续吃着谢雪君带来的手工饼干。「我没有不高兴啊。」
刚刚在大楼前面,正好碰到和客户吃完饭回来的谢雪君。听到她还没有用餐,谢雪君拿出刚刚从外面买来的手工饼干,让她当作晚餐。
过完年以后,她这个大律师邻居似乎比先前更忙碌了,连自己小小的烘焙嗜好都没有时间顾及。这是这星期来两人第一次有时间坐下来聊天。
「但是也没有很高兴。」谢雪君观察。「妳还是不喜欢孟杰吗?我以为妳这阵子跟他处得不错。」
她没有作声。
似乎看出什么端倪,谢雪君蓦地冒出一抹贼笑。「喔……妳喜欢他?新羽,怎么雪君姐不知道,原来妳喜欢猴子啊?」
「雪君姐!」她的脸烧红。「妳取笑我!」
「妳就让雪君姐得意一下嘛!」谢雪君故作无辜地说:「我记得呀,有人曾经很大声地跟我说过,她遇到的,是一只猴子,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结果,才没过几个星期,她就喜欢上那位大猴子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