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一直盼著师兄的情意,终於等到了,却来得太晚……"
他抚著她的发际,将头轻靠她依偎的螓首。
"若有来世,但盼再与师兄续缘,可好?"
"不……"晏郡平闭目低喃。
来世太遥远,他无法忍受,只要想到她即将为他人披上大红嫁裳,总会让该是性好平和的他升起撕裂那人的冲动。
他不要总是追逐心中的影,他只要她……
"我的佳人,许诺过我今生的,现在却要许给别人了吗?"
轻轻分开两人的距离,他抬起她细致的下巴,缓缓地,带著绝望吻住她,而她也没有推拒,只是不小心让泪水溜出了眼眶。
以掌心承接她滑落的泪水,他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
就算武功无法匹敌又如何,他绝对不会将她让予他人。
彤儿的发,只有他能握。
她,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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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姐……"谢宁香担忧地望著身旁一脸思虑的人儿。
"宁香,"终於,严纤纤叹了口气,倾城美颜上有著失落与烦恼。"你知道吗?我真心希望若影能成为大哥的妻子、我的嫂嫂。"
"但严擎烈不是师父锺情的对象,这么一来,师父和晏大哥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不成,她看不下去了!刚刚因为师父和晏大哥的情绪过於复杂,以致於没有发现在一旁偷听的两个人,也亏得她底子好,师父教的离踪步很快便习得五成,否则在他们离开前,早该露底了……等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谢宁香脑袋一偏,狐疑地望著严纤纤。她刚刚怎会没有发现,自己似乎是被纤纤姐牵著跑的?
"确实可怜。"严纤纤蹙紧蛾眉,而后一脸不赞同地瞅著谢宁香。"严大哥、擎烈、擎烈哥随你称呼,为何一定要喊得那么生疏与咬牙切齿?好歹你昏迷时,是大哥在照顾你。"
"说得真好,我还想问,我两次昏迷都是谁造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宁香磨牙。
"大哥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也不愿意辜负若影的托。"她埋怨她的不懂事。
"可不可以别再提这件事,现在我们该烦恼的,是师父和晏大哥的问题吧!"谢宁香难掩烦躁。
"有什么好烦恼的?"严纤纤脑袋一偏,很状况外地问。
"你想想,若师父真的和严擎烈成婚,他们三人,绝不会有人是快乐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撮合有情人?"
"但当初婚事由大哥提出,以他的执著,就算我去劝说,也没有办法使他改变心意,不如就此放弃。"
"放弃?不成不成,怎能放弃!可又能怎么办?师父也不会违背信诺……"
严纤纤看著谢宁香苦恼的神色,墨黑扇睫半掩住水眸,之后闭上,再睁眼时,像是终於下定决心似的叹了口气。"只有一个办法,可是相当冒险。"
"什么方法?"谢宁香闻言,脸上乍现光采。
严纤纤从腰间绣袋中取出一个青瓷雕瓶,握於掌间,轻声道:"这味药,名唤柳台云雨,无色,无味,置入茶、酒中,纵使如晏神医这等人物,也未必能够察觉。重点是,此药药性极强。"
"这药是?"下药,对谁?
"春药。"她直接提供解答。
"啊!"春药?这一棋会不会走的太狠也太险?
"造成既定事实,大哥不让也不行。"严纤纤轻语。
"可是……"依严擎烈的个性,若知道是谁搞的鬼,说不定会杀了她们,或干脆杀了晏大哥。
"宁香,若想帮助他俩,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它办法。不然,我们只能等著看他们的心碎持续到老死。"严纤纤作势将药收回。
"好,我做!"谢宁香抱持壮士断腕的决心,一把抢过瓷瓶。
"可得小心呀,务必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我们都会遭殃。"
"真要神不知鬼不觉,你去不是更好?"
"我?"严纤纤一脸无奈。"娇生惯养之躯,如何能有通天本领?"
"不需要有通天本领,只要别让他们发现就好了,相信你的轻功足以胜任。"
"你说笑了,我哪来的轻功?"
"是吗?"摆明睁眼说瞎话!谢宁香开始觉得,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的似水人儿,其实一点也不娇弱单纯。"能否请问,这药打哪儿来的?"
"不瞒你说,"严纤纤粉脸微红,用纨扇半掩,有如做错事的孩童一般,羞愧承认。"这药是从大哥房里偷的。"
"严擎烈房里?"哈!没想到看来魁梧霸气的人,也会需要这种东西。
因谢宁香脸上强烈的鄙夷,让严纤纤不得不开口解释:"你别误会,大哥不是性好渔色之人。"
"不好渔色,房里置这药做啥?"心思一转,谢宁香脸色马上变得惨绿。"难不成……"
"啊,怎么愈描愈黑?"她好无奈。"我意思是,这药是蜀地商人赠与,大哥应该从没用过。"
"应该?"
"哎呀,女孩儿家,讨论此事总不宜!"
看著严纤纤羞怯又无辜至极的样貌,谢宁香眯起半月眸,轻声问:"这药真的有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
"希望你不是诓我!"
"我何必?这两年来,我和若影情同姊妹,我也期盼她快乐。"
"纤纤姐,我总觉得,你的心思与行为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
"是你多心了。"
"希望真是我多心。"谢宁香点头轻道,背脊却因严纤纤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狯而升起一股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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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乌止啼,露滴苍翠,薄雾漫漫的莫离山,彷佛笼罩在神秘面纱之下的世外桃源,仍是那般沉静与绚丽。置身其中,总能令人忘却时光流转,体会与自然同化的优闲乐趣。
如果,也能忘却回忆的话……
"这是……"晏郡平震惊地望著璩若影手上仔细擦拭的物品。
在她的手中,是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陶偶,两人各纨彩球一端,笑得幸福且开怀,模样相当精致讨喜。
但男陶偶所执的红绫巾线,遭到折断,女陶偶则明显是摔碎后又拾起修补,那一条条显而易见的裂缝,宛若一道道伤痕,正暗自悲伤哭泣著。
精致的陶雕彩球,则黯淡地独自落於黄土地上。
曾经斑斓的色彩已经褪去光鲜,而陶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讽刺,那面容形貌,竟是他与她!
"这是师父瞒著我们偷偷雕塑,意欲赠与我们收藏的心意。"跪於黄土地上,璩若影将陶偶与彩球置於红绫巾上,嘴角上扬,陷入昔时曾经开怀的回忆里,眼眶内却已有水气凝结。"有一回师父收躲不及,被我撞见,他老人家端著见腆的笑容告诉我,这是准备送给我们的大喜之礼……"
晏郡平无语,抚著胸口靠向身旁树干。闭紧双目,脸上尽是难堪和悔恨,缓缓将手蜷握收紧,心痛到连掌间渗出血丝也没有感觉。
"后来,季嬿发现陶偶,恼怒折断相连的喜气,将女偶摔碎,杀了师父。"师父遗容上的错愕与不甘,成了夜夜折磨她的痛楚。
师父从来就不赞成师兄与季嬿的亲事,也从未给季嬿好脸色过,师兄不明就里,只一心想要求得师父真心的祝福,也因此导致季嬿心中怀恨,个中原由,她一直很清楚。
只是感情之事,向来由不得人,纵使她再如何希冀又如何,不过是无止境的暗自神伤与寅夜饮泣罢了。
她不知道师父仍旧执著地雕塑这对陶偶,不放弃为陶偶绘上鲜丽色彩,也因此为自己引来一桩设计缜密的夺生计谋。
"若不是我在无意中看见碎裂的陶偶,也不会怀疑到季嬿头上,师父的冤,将是石沉大海。"因悲伤而低沉的声音,已有瘖哑。
但真相,却是如此铭心刻骨的痛!
"我……"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哀痛欲绝?悔不当初?当真相的利刃,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刺向回忆的伤处时,说得再多,都没有用了。
该懊悔吗?该流泪吗?早已……流不出。
如果当初彤儿没发现这些阴谋,如果不是她要他看清的手段过於激烈,他也许会和弑师仇人成亲,然后被瞒上一辈子。
晏郡平呆望著眼前跪坐的纤细背影,呆望著石碑上端正的字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该坚持什么?忘了自己为何坚持?只剩满满的原罪,讥笑他的消极,讥笑他的蒙昧,讥笑他的苟活!
有那么一瞬,他将气拟於掌……
或许,该到九泉之下向师父负荆请罪,结束残生。
"师父,对不起,彤儿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璩若影带著颤抖的低语,震醒了他的神智。
他的师妹,傻得愿为他死,也为他生,若他离去,她定随后相陪……
"徒儿还记得,当我将您独创的莫离剑法习成时,您老人家和蔼脸上那得意与骄傲的笑容,灿烂得恍似孩童哪!"回忆的笑颜上,竟全是奔腾如雨的泪,一颗一颗滴上黄土地,渗入她正在挖掘的小土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