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冷冷的语调,是毫不犹疑的肯定。
"我说过了,这是赤云教的独门奇毒,除了赤云教外,无人可解。"他的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样子。
"出於你亲手研制的毒,能解之人除了你,谁更有资格?"
闻言,晏郡平尔雅笑意尽敛,眼神转冷。
"你从何得知?"当年,他为了炼药,不经意制出此毒。后来虽已毁,没想到季嬿早已盗出这门毒方,携回赤云教,成为祸人利器。
炎天雪为寒毒,中毒者却会身受火焚之苦,中毒不久,寒气渐醒,在四个时辰内,中毒者将受不了冰与热二气的拉扯冲击,导致筋脉爆裂。
此毒混酒食之,不会发作,但饮者可藉由掌气,将毒灌给受掌者,受掌者若有意,便可经由同样的途径传毒予另一人,可怕的是,就算借掌气传毒,施掌者自身的毒气只能减少分毫。
而虽则毒气减少,若没有解药,也只等於延长痛苦的时间罢了,因此恍如瘟疫蔓延般,一人传过一人。
去年武林八大门派人马的枉命牺牲,他……难辞其咎!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无为。"
"若影,你究竟是何来历?"
两年多前即已毁去的毒,刻意埋藏的过往,他如何知晓?
"只是过客。"璩若影冷道,不愿多费唇舌,劈头又是一句命令:"救她!"
不愿说也无妨,他有自信与耐心,定可慢慢查出。
在心底做下决定后,晏郡平又恢复一贯和善的笑容,缓缓开口:"救她,我可获得什么代价?"
暗暗嘲讽若影与谢宁香在隆舆楼中的旁若无人,他如法炮制。
"任凭索求。"遂他所愿,璩若影承诺出他希望的答案。
"你为了徒儿,可真是尽心哪!只是口气可否好些?"晏郡平摇头叹息。
"你救是不救?"
"记住你的话,有一天我会向你讨。"飞快说完,他弯身欲扶谢宁香。
若影却抢先一步将她抱起,转身疾走。
"前面不远便是县城,到那儿的客栈再行医治吧。"抛下话后,人已行远。
他似乎很清楚毒发的时间,不,正确地说,若影似乎非常了解炎天雪这味毒?
这使晏郡平益加好奇若影的身份。
还有,他对谢宁香的保护姿态,令人玩味。
但为何他竟还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若影早已摸清了他?
耸耸肩,暂且将这些念头压下,他运起功力,跟上璩若影如飞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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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许昌县的迎宾客栈内,璩若影望著专心把脉的晏郡平。
"有个问题。"晏郡平总挂著笑容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苦恼。
"什么问题?"璩若影倚在床尾的墙边,闲散地靠站著。
"药已喝下,正慢慢与炎天雪融合,但想逼出此毒,却得运气入宁香体内,在毒逼出后,又得马上将她全身所出的水气拭尽,否则,当药挥发,毒气一样又再顺著全身孔窍侵入,到时候,任谁也救不了她。"
也就是,命捡回来了,名节结结实实地一点也无剩。
玻若影看著桌上的那几盆清水,沉思半晌,而后对上晏郡平看戏的神情,轻声问道:"需要我请你出去吗?"
"你是她的师父,於礼不合,还是……"他蹙眉。
没等他将话说完,璩若影毫不犹豫,也毫无预警地,一掌将晏郡平送出客房,并关上房门。
"你确定她醒来后不会恨你?"晏郡平一个空翻,在合上的房门外立定。
"她不会介意。"不高不低、不扬不抑的冷淡声调从房内透出,并奇异地含著某些情绪。
这……男未婚、女末嫁,就算是性命攸关,总也有些不妥。
但是唯一的办法!
罢了!摸摸鼻子,他潇洒的一回身。
礼教,礼教,若是一味遵循,到头来,只会苦了自己……
不想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发生了,也许,当个冰人,撮合他俩也不错。
一切等谢宁香醒后再说吧。
晏郡平下了楼,叫上几碟酒粟,打算好好犒赏自己近来奔波的辛劳。
举起酒对空为敬,他将酒酹洒在地。
季嬿,也许你已惹上不该惹的人……
敬即将到来的结果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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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晏郡平拉来椅子坐在床沿,温柔地问著正苦著脸喝药的谢宁香。
"非常之好,所以,可不可以别再让我喝这些苦死人的药了?"
一口气将浓稠的药汤喝完,她恨恨地回答。
"为了完全清除炎天雪余气,你得再忍忍。"接过谢宁香手里的空碗,他递给她一块形状略方的藕色酥糖,而后执起她的手诊脉。
"正所谓自作自受!"她叹气自嘲,将糖放入口中含著,感觉那甜味和香气在口中化开。
"宁香,你可曾习过武?"
"怎么你与师父都这么问我?"她的眉心打了好几个结。
"没有?"看她疑惑不解的模样,他讶异地挑眉。
"身为官家儿女,别整天被关在房内绣花就属万幸了,哪来机会习武?"
"那就怪了……"
"到底是哪儿不对?"这个疑惑,她老早就想问了,只是师父总是什么也不肯说,害她夜夜抱著好奇与不甘入睡。
"可知你体内有一股真气?"
"呃?"
"炎天雪在毒发与毒初解之时,都可让人痛苦到将自缢视为解脱。你却因为有这股真气护佐心脉,才能免除余毒攻心之苦。但以这股真气的走势与力量看来,如果不是武学修为高深的人,难以拥有。"
"是吗?"她强大菱嘴,满脸无知,弯弯柳眉皱成一直线。"那……为何我体内会有?"
"连你也不知晓,又该问谁?"看她娇憨的样,他不禁失笑,忍不住伸手轻抚她头顶。"或许有人过渡予你。"
"也许……"她开始思索,将记忆力拉回久远以前的迷惘:"也许与我丧失的记忆有关?"因为这份遗失的记忆,令她莫名地排拒亲事,无法甘心下嫁。
这也是她不顾一切执意要涉入江湖的原因,现在终於现出些许眉目了吗?
"丧失的记忆?"他讶看著她。
"嗯。"她点头,看向晏郡平。"在我年纪还小的时候,爹上京赴任,我与一些家仆晚些时日起程,在山林内遇上袭击。奶娘和总管遇害,我也失去踪影,很久之后才寻回,但那时已却是奄奄一息。而失踪的那段时日里我又遇上何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时候在山林内遇上袭击!
闻言,晏郡平霎时无法思考,恍若遭狂雷劈中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该不会、该不会……
与狂喜的眼在看向眼前人疑惑的半月眸后,所有光采瞬间尽灭。
不……长相不对,年龄也不对,唯一相符的,只有相似的个性气质。
谢宁香探索的眼直视晏郡平的神情,疑惑著总是冷静自若的他何以在听见她失忆后,产生如此大喜复大悲的反应。
"我让你忆起谁?"她问得很直接。
"只是一个故人。"他敛眸,也敛起所有情绪。
"会让晏大哥产生这样大的反应,想必是对你相当重要的人,这是你尾随於我和师父之后的原因吗?"
她就觉得奇怪,心性已然大变的晏郡平,连人命都可以轻忽,又怎么可能会关注发生在他面前的小小不平。
"是季嬿吗?"她探问。
"不是。"再抬眸时,又是一副尔雅和善笑容。"是一个脾性与气质和你极为相似之人。"
这种态度,是不是表示不想再多说?谢宁香低头思忖,也不再逼问,回了回思路,决定换个话题。
"晏大哥,这糖很好吃呢,味道淡甜,香气很浓郁,口感也不俗,有名字吗?"
"这糖唤'莲香糖'是数百年前,一名剑者为他的妻子所做,他们的后人将此项技艺传袭至今,只做为家传点心,并不对外贩售。"他轻笑道,掩住因提及此糖过往而起的伤怀。"因缘际会下,我救了剑者嫡传后裔的妻子,他为了表达谢意,便允许我随时购买。"
"既然是表达谢意,就该用送的呀!"她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认为赠送有负前人心意。"这个朋友,脾性真也算是奇特了。
"江湖上的怪人可真多。"她一努嘴,而后左顾右盼。"师父上哪儿去了呀?怎么从醒后就没见著?"
"若影前去清除最近老是跟随我们的赤云教众。"
那班人的跟踪对他们原本无碍,故双方尚可相安无事,但他们竟对谢宁香动手,因而惹怒若影。看他离去前极力敛住的杀意,那些人恐怕不得善了。
"喔。"谢宁香低下头,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成为赤云教追缉的对象。
"宁香,"晏郡平突然间道:"与你定亲的对象,是哪家子弟?"
"何必问?反正我没答应,不算数。"她正在思考中,反射性地有话答话,接著,又陷人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