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站在一旁的赵贝茹虽然失望,却也因此得到宝贵的教训,知道现实社会里的竞争需要更加积极些,而且她发现夏玉顺是个相当公正的人。
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赵贝茹也知道不该自讨没趣的傻傻站在那里,当她朝他们点头示意,正要转身离开时,夏玉顺却叫住她。
“你是赵贝茹小姐吧?请留步。”夏玉顺开口。“如果我没说错,你才是一号应试者吧!”
他对于她完全不打算争取自身权益的反应感到印象深刻。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试弹一曲给我听,”
吕秀嫣闻言虽然错愕,但是她自知理亏,所以没有反对。
“好啊!可是我根少对外表演,如果弹得不好……”赵贝茹多少有些怯场,因为自小父亲为她延聘而来的都是外国籍名师,除了技巧的沟通,几乎都没有其他交集,即便老师说她弹得很棒,也不知是真假,所以她面临考验便显得有点退缩。
“你没在任何音乐会上表演或参加比赛过?”吕秀嫣感到诧异。
赵贝茹很老实的摇头, “我都是自修的。”
夏玉顺听了略感失望,而吕秀嫣则是更加笃定了,她猜赵贝茹大概只是想来混口饭吃,而且凭她师大音乐系毕业,主修钢琴,副修小提琴,并且参加过不少比赛的经验和实力来看,两者简直是没得比。
“不要紧,你该有尝试的机会,何况这并不是比赛。”夏玉顺鼓励她。
赵贝茹感激他的温和鼓励,便不再推辞,坐在钢琴前,很恣意的弹了一首“大黄蜂的飞行”,她十指飞快的跃动在黑白琴键之间,流畅而不炫耀,充分的展露蜜蜂飞行时那种忽高忽低、时快时慢,倏然由远至近的感觉。
一曲奏罢,吕秀嫣整张脸都沉了下去,她在心里直呼不可能,她认定赵贝茹必然针对此曲苦练过很久才能弹成这样,而夏玉顺则对于自己的识人眼光感到欣慰。
“如果你不是专门练过这一首曲子,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实力非常好。”夏玉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不过还是给她高度的评价。
“那录用的事怎么办?”吕秀嫣抢着问,她担心他改变心意。
“除了教整班的学生,还有一些家长委托我找个别的家教老师,我想她十分适合。”夏玉顺考虑着。
“太不公平了吧!之前你并没有告诉我。”吕秀嫣知道一对一的家教酬劳单价既高,上课也轻松,而他竟然想把这种好机会留给慢来的人?
“没关系,我不介意把机会让给她。”赵贝茹不喜欢和别人争,否则她刚才就不会轻易的想要离开。
“谁要你让?”吕秀嫣对她的敌意终于白热化,学音乐的她多半有些心高气做,不愿接受别人施舍。“谁的实力强还不知道咧!光凭一首曲子是听不出来的。”
赵贝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凶,又不想顶回去,只好闭上嘴自认倒楣,但是双眼也有些湿润了,她动不动就掉泪的习惯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夏玉顺见她不想争,只好作了决定, “这样吧!我把你们的职位调换,可以了吗?”
吕秀嫣见到夏玉顺莫可奈何的表情,益发感到拉不下脸,似乎两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似的,平时的大小姐脾气再也忍不住。 “夏先生你也不必妥协,既然我已经被录取,当然也会为了音乐教室着想,个别家教的学生多半都是家长倾尽全力培养的对象,所以当老师的不但本身实力要好,还要有相当的背景关系,试问你认识很多国内名师吗?”她突然转向赵贝茹。
赵贝茹没想到她的矛头会转向自己,当场讷讷的摇头,表示认识得不多。
“那就对了。”吕秀嫣很讶异她会如此合作,但是话也因此愈说愈大声, “我不仅认识国内很多有名望的教授,而且我父亲也是名人,两者相得益彰,如果学生需要推荐,我比较能帮得上忙,到时候‘夏普’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你说谁比较适合当个别家教?”她希望能把一切说得理所当然。
夏玉顺无言,因为这样看来确实让吕秀嫣当个别家教老师对音乐教室较为有利。
赵贝茹可以反驳吕秀嫣的每一句话却都没有开口,但眼泪却忍不住的滑了下来,她实在无法了解为何吕秀嫣要这样请她。
“你看。”吕秀嫣趁势追击,对着夏玉顺说. “像她这样自以为受到委屈就掉眼泪,遇到顽劣的学生怎么办?而且我看她也没有机会弹过什么好钢琴,我家的‘史密特’一台六十几万,遇到好钢琴一定比她更能发挥钢琴本身的音色,唉!反正我的优势不说都不知道,你自己慎重考虑吧!别怪我强抢这份工作。”
话虽如此,她却是志在必得。
露骨的比较对赵贝茹来说实在是很大的刺激,她甚至有种冲动想告诉吕秀嫣说她在家里收藏的十几台钢琴,没有任何一台的价位低于百万元以下,吕秀嫣实在不需要当着她的面夸耀些什么。
但是出自于天性的善良让她就是说不出口,即使是稍稍的抗衡。
“既然已经确定两人都录用,我希望你们彼此好好相处。”夏玉顺多少有些担心女人之间的战争或许会就此展开,所以先打预防针。
赵贝茹自是不说话,生怕又引起误会,但是吕秀嫣一路占得优势,心里反而有鬼,对于她的沉默不语忍不住多加讽刺。“老板都这样讲了,我当然能照办,可是人家都说不会叫的狗特别会咬人,我还真帕被反咬一日才知道痛呢!”
“狗?哪里有狗?”赵贝茹不知道她说的是暗喻,想不通话题怎么会和狗扯上关原,这一类复杂的对话对她而言还是进阶课程。
“唉!算了,你就算装胡涂也罢,反正你只要记住,别动不动就用眼泪博取别人的同情,那或许对男人有用,但是却会教坏小朋友。”
这次赵贝茹听懂了,她深思着吕秀嫣说的话,认为很有道理。 “果然前辈就是前辈,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试着找方法让自己更勇敢一点。”
她或许说得很清楚,但是吕秀嫣却听得很模糊,认为她是以退为进,暗中对她的敌意有增无减。
赵贝茹倒不是很在乎,她认为虽然吕秀嫣对她凶,但若不是为了她好何必指导她这么多?她对于适才自己很想回嘴的行为感到惭愧,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和吕秀嫣计较。
吕姐真是一个面恶心善的好人啊!她如此想着。
* * *
一回到家,赵贝茹立刻产生搬出去住的念头,这个想法才提出,却遭到姐姐和妹妹的一致反对。
“工作是一个好的尝试和踏入社会的开端,但是工作地点离家里这么近,你为何会想要搬出去呢?”赵君吟不放心的说。
“我想借机让自己更独立。”她今天在音乐教室时就有这种打算,她认为倘若不是自己太过脆弱,也不会被人一惹就哭了。“因为我对你们太依赖了。”
“这是什么话!”赵君吟不以为然。“既是姐妹,当然要互相帮助,何况自大姐去日本之后,家里的饮食起居几乎都由你负责,我倒认为如果谈依赖感,我和婷芳反而对你依赖比较多呢!”
赵婷芳在旁边帮腔, “对啊!如果没有三姐帮忙煮饭、洗衣和整理家务,家里恐怕得变成狗窝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偕坦承有点不习惯遣散佣人之后过的日子。
“原来我的仆人角色如此重要?赵贝茹淡然笑笑,这些她其实并不在乎,只是她希望能过一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话说回来,洗衣服有洗衣机帮忙,只作菜而不买菜也花不了什么力气,整理家务更是简单,因为我整天在家,可以慢慢完成啊!但是例如上市场买菜、到那局寄信、和别人挤公车,或是排队买票看电影,这些辱个人几乎都有的生活经验,我却一项都没有,你们虽然心疼我的身体虚弱,什么事都找人帮我先处理好,但是长期下来我的不安全感仍然存在。”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总有一天你们会像大姐一样嫁到远方啊!就算你们之中有人只嫁到隔壁,那光照顾自己的老公小孩就够麻烦了,怎么能分心再照顾我呢?”
她们听了不得不默然沉思,看来父母去世、大姐嫁人之后,都对她们产生了一些影响,只是贝茹的反应最为“勇敢”罢了。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赵君吟十分不放心。
“我就是因为成天窝在家里不曾出门。才会缺乏锻练。”赵贝茹并非空有理想。“我打算趁着住外面时多散散步、晒晒太阳,或许养条狗什么的,再加强我的体能,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常常独自购物,久了自然不会像上次一样,花了很多钱却配了副‘青蛙眼镜’而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