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觉得秀和喜欢你耶,他个性虽然慢吞吞的,还有点钝,但他很有主见,对於喜欢、不喜欢分得很清楚,否则我条件也不错啊,我跟他表示好感的时候,他没道理不接受嘛!」
小芬戳戳自己细嫩的脸蛋,笑道:「虽然比起学姊你,还是差了一点啦。而且秀和下课後不是打工,就是回宿舍,我头一次见他把时间分给女孩子呢!我认为他一定是喜欢你!」
「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值得你这么高兴?」刁念萸轻哼,不由自主地瞥向姬秀和,他正跟几个同学蹲在装鱼的箱子旁,兴致勃勃地准备捞鱼。
「为什么要不高兴?」小芬开朗地笑了,「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将他占为己有吗?只要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快乐,我也会很开心,即使他是因为有喜欢的人而快乐,就算那个人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心胸宽大。」她做不到。如果她喜欢上他,她会紧紧将他抓住,不让任何人抢走,她要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想著她,要他承诺,不管什么情况都不离不弃,永远陪在她身边……
她阴郁地顿住思路。她干嘛要一面看著他,一面想著这些?
「你要不要玩?」姬秀和拿著纸糊的鱼网,朝刁念萸挥了挥,见她脸色不佳,关心问道:「你不舒服吗?」附近没有灵体活动的迹象,应该可以放松一下,安心和大家玩闹。
「我没事。」刁念萸走向他,接过鱼网,瞥了他身边脸色苍白的傅珑树一眼。「他看起来比较有问题。」
「我也没事。」傅珑树按住微微抽痛的太阳穴。同学们正捞鱼捞得不亦乐乎,他不愿打断大家的兴致。「倒是你,摆张男朋友跟人跑了的臭脸,你没听过什么叫做合群吗?」
「你能帮我捞这条鱼吗?」姬秀和连忙插口,指著水箱里一尾胖胖的红色金鱼。「我想捞它,它却弄破了鱼网,换你试试,也许你技术比较好?」
「我没捞过鱼。」看在他的面子上,刁念萸不与一脸病容的傅珑树计较,将鱼网伸入水中,不料原本优游自在的鱼儿立刻四散游开,她鱼网伸到哪里,那里的鱼儿就迅速逃光,捞来捞去只有水。
「我只看过捞不到鱼,被鱼弄破纸网,还没看过连鱼尾巴都碰不到的。鱼似乎不喜欢你呢。」傅珑树轻咳著,对猛使眼色的姬秀和视而不见。
「听起来好像你很厉害,那就请你示范吧!」
「这么凶,男朋友会跑掉哦。」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心浮气躁,纸网在水中到处追赶鱼儿,很快就破了。
「他?他是谁?」傅珑树抓到语病,尽管咳个不停,还是不肯放过她,「我可没指名道姓,你干嘛迫不及待地否认?难道你真的与秀和——」
「啊,捞到了!」夹在两人中间的姬秀和欢呼一声,已将红色胖金鱼捞进盆子里,兴奋地展示,「阿树你看,捞到了耶!」
「哼。」秀和是班上公认的和事佬,但每回都只会用「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招来转移双方注意力,变不出新把戏。看在他使眼色使到眼睛快抽筋的份上,加上头越来越痛,傅珑树终於肯放过刁念萸,却惹得她更加火大。
「你什么态度啊?!」什么啊!哼一声然後转过头去,一副不屑与她计较的模样!
姬秀和连忙拉住她衣袖,低声道:「阿树说话比较毒,其实他没恶意的,你别生气。」
「一个人只要心存恶念,言行举止之间自然会泄漏端倪,无法掩饰。」她对傅珑树彻底感冒,忽听姬秀和闷笑,她瞪著他,「笑什么?」
「可是你比阿树还凶耶,依照你的话推论下来,你不就是……」他住口不说,眼底含著笑意。
「你怕了?怕就走啊,去找小芬好了,反正她喜欢——」惊觉不对,连忙改口,「反正我又没拉住你,你走啊!」去啊,就这么弃她而去,跟她的父母一样!她忿忿地将纸网扔进水箱里,鱼儿惊吓四窜。
「我不走。」他语气坚定,「我答应过要陪著你的。」
「我说过我不希罕你陪。」为何他如此轻易就挑起她心中最在乎的那一部分?她赌气地转开头,酸楚涌上鼻头。
「可是,我想待在你身边啊。」
他在说什么?她心一动,粉颊红如火烧,忽听他的同学们喧哗起来——
「阿树!阿树,你怎么了?」
她转过头,只见傅珑树昏倒在地,有人在大叫:「快点!叫救护车!」
第五章
夜色下,姬秀和与刁念萸并肩而行,穿越花园、操场,走回男生宿舍。
「他真的没事吗?」前一刻还好端端和她斗嘴的人说昏就昏,教刁念萸仍有些心惊。
「医生检查说没问题,可能是感冒引起的,休养几天就会好。」姬秀和提著装水的塑胶袋,捞来的胖金鱼正在里头游来游去。
「他常这样突然昏倒吗?」
他摇头,「阿树从不抱怨他的病痛,只有在他请假没来上课时,同学们才知道他又生病了。今晚一定是身体受不了,才会昏倒。」
「他们家人感情似乎不错。」
一通电话打去傅家,五分钟内全家人都赶到了,包括他父母和妹妹,一堆问题烦得医生差点赶人。他一睁眼,三人差点在急诊室里欢呼起来,又忙著嘘寒问暖,像一家人几百年没见面了,而他傅少爷倒是镇定,从容安抚焦虑的家人。
刁念萸偏头思索著,「八成因为家人都当他是宝贝似的保护著,才养成他那副全世界都要让他的跩样吧?」如果她有那样百般呵护自己的家人,又会变成什么个性呢?整个家庭俨然以自己为中心在运转,感觉一定很好……
「你似乎很在意阿树。」见她露出向往之色,他明白她在想什么,有意带开话题,「要不是看到你和他相处的情况,我真会以为你——」
「以为我喜欢他?」她做个嫌恶的表情,「怎么可能?我才不要找个一见面就吵的对象,烦都烦死了,至少要找个……」看著他带笑的温和侧脸,咬唇不语。
「找个会乖乖被你凶的人?」像他就是啊。姬秀和自嘲地笑著,不闻她回答,诧异转头,却对上一双无言凝视自己的眼眸,他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在男生宿舍前的阶梯上。
他很快站稳了,避开她搀扶的手。「时间不早了,今晚除灵就暂停一次,宿舍也改在明天调查吧。」
是看错吧?那双若有所悟,像是……认定的眼神,眼底专注的对象,真的是他?他怦然垂眼,不敢回头确认,低头就要进宿舍。「晚安。」
「秀和……」
「还有事吗?」他僵硬回头,尽量让表情自然。
「你……你那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心跳得好快,身子在发热,垂首盯著石阶。
「我说了什么?」
「你……」她声如细蚊,「你说,你想陪著我……是当真的?」
「当然啊。」虽然背後有更重要的原因,但他不能说。她是因为字面上的意思而想偏了吗?
他弯身注视著她低垂的脸庞,那双墨浓的睫在轻颤。「除灵的时候能待在你身边,比较安全嘛。」
她猛然抬头,「就这样?」
「不然呢?」她由晕红瞬间刷白的小脸让他心惊。若只有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至少还能掩饰、克制,若她也沦陷……该怎么办?
「你只当我是防身的盾牌?」刁念萸怒极,有千百句话想破口大骂,却酸苦地塞在喉间,已然哽咽。
「当然不只这样。」为了她好,在她陷得更深之前,他该让她断念,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揪住他的心,教他说不出无情的话,温言道:「总之,我们是好搭档,不是吗?别胡思乱想——」
「我就是要胡思乱想!」她气苦地大叫,「我不要什么搭档!是你亲口说要陪著我,你若只当我是除灵的同伴,我宁可不要!不要!不要!」
原以为他对她有超出友谊的感觉,原来只是她自作多情吗?
她怕寂寞、怕孤独啊!想到他也会弃她而去,心就像被撕裂开来,眼眶痛极,却流不出眼泪。父母早巳放弃她,如果连他也不要她,她能去哪里?
不,她不放手!他是浮木,让她飘在那个黑暗的漩涡上,不至於沉沦;失去他,她……不敢想像自己会变成如何?
「我不是说了不只这样吗?所以,我并不只是将你当成除灵的同伴啊。」他压抑著异样的情愫,以属於朋友的温和口吻,微笑道:「我答应你,不管除不除灵,我都陪著你,在一切……结束之前,我都会陪著你,好吗?」
在一切结束之前?什么意思?
她狐疑地眨著流不出泪的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模糊的温柔轮廓,是她迫切想抓住的。「好,这是你说的,可不能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