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谁也没害,为什么一定要断绝她的生路?
「你入魔了,秀和。」南宫璟语音始终淡淡的,即使眼底燃起怒火,也是两簇冰似的火焰。他右手掐起法印,「你不是在救她,是在延长她受苦的时间。让开吧,只要几秒钟就结束——」
「关键在施术者身上吗?」佟星年忽然插口,「找到施术者,就能将她从这个躯壳解放出来?」
有人站在他这边!姬秀和精神一振,「不一定能,但如果能找到当时使用的法器,会有很大的帮助!」
南宫璟皱眉,「星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知道,但秀和说得也对,比起让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留在人世,我更希望一个善良的灵魂有机会重生。这也许不是最正确的做法,却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佟星年望著始终没说话的女孩,「她如果是恶灵,应该不会对想收服她的人客气吧?」
真是恶灵,反抗会更激烈才是,可瞧她瑟缩在姬秀和身後的模样,惶惑惊恐,分明是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啊。
「时间不多。」青莲简洁地道,冷淡的脸色没有丝毫温情。
佟星年微笑,「你也赞成吗?所以是三对一……不,是四对一。」他望了刁念萸一眼,投以温和鼓励的眼神,又望向默然不语的南宫璟,「璟,你不会这么不讲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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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善良的灵魂吗?即使生前是善良的,如今成了以邪术复活的恶魔娃娃,灵魂的本质难道不会有所改变?
刁念萸失神地坐在车後座,瞥见前座的白袍衣角,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这人说得对,她是很痛苦,知道自己早已死去的真相,心像掉入阒暗的空间,空空洞洞,拚命想记起生前发生过什么,可只有残破的记忆不断啃噬著,教她痛彻心扉,却又无路可逃。
「过了下个十字路口右转,可以抄近路。」姬秀和提醒开车的佟星年,看著身畔苍白失神的她,神色转柔,轻握住她的手。「快到你家了,你……」手猛地被她甩开。
「傅珑树会昏倒,是因为太接近我吧?」她撇过脸,容颜半掩入幽暗的角落,仿佛随时会遁入夜色消失。「你最好别再靠近我。」
「他这几天原本就不太舒眼,而且只和你接触了一小段时间,应该与你无关。」车内空间狭小,有任何举动,就像被其他人盯著看似的,因此他不再有所动作,仅以目光小心守著她。
「你应该很清楚镜俑之术吧?但我对这法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我是自愿的。」她握紧的拳微微发颤,「能告诉我细节吗?」
让她知道,也许有助於彻底破解法术。姬秀和尽量说得委婉,「这法术以人当牺牲品,施术者会告知被利用者施行咒术的目的,同意之後才进行,所以被利用者一旦藉由陶俑复活,就会毫无迟疑地照被设定的目的去做。被利用者付出生命,施术者虽然能活下来,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法术的条件非常苛刻。」
「目的就是你们姬家人吧?我一开始找上你,就是要对付你们姬家的女使。」母亲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但後来你就没再提起这件事了。咒术一旦完成,就像被设定好的路线,不可能逆转或脱轨,但你却没有贯彻到底,最大的可能是,你有你自己的目标,才能扭转咒术的方向。」
「我的目标?」
「或者该说是心愿、意志。」他小心地挪近她,「我的推论是——这个心愿才是你真正的目标,但你在施术时并未自觉,所以你同意进行咒术,咒术也成功了,你却没有照你母亲设定的方向走,而是设法去完成你真正想做的事。只要你想起这个心愿,也许就能摆脱这个咒术。」
「我不懂……」她茫然喃语,「妈妈一直想向欺负我们的人复仇,我怕她拿别人来当邪术的牺牲品,才告诉她可以使用我的身体……我那时已经快死了,还会有什么心愿?」
「一定有的,仔细想想,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也许我是希望你杀死我,才去找你吧?」她的心仍在痛,为什么呢?这具虚假的躯体分明没有心啊,「爸妈用邪术害人,我们一家人落到这种下场,不是罪有应得吗?我可能是後悔答应妈妈做这种事,希望找人终止这邪术——」
「若是这样,你可以去找女使,而不是找我啊!」他情急地握住她的手,「每次除灵,你都抢先挡在我身前,这样的你,不可能只想到这么消极的方式!」
「我不知道……」她茫然喃语。
「仔细想!」他强迫地抓住她肩头,「既然你还记得你是自愿的,相关的事情应该也会记得,仔细想!你答应你母亲时,心里在想什么——」
「镜俑对生前的记忆很少,你这样逼她,只是让她更痛苦。」南宫璟淡淡开口,从後照镜里看著後座的两人。
不逼她,难道要眼睁睁看著她魂飞魄散?
姬秀和咬牙,心痛地低唤:「念萸?」
她神情幽渺,空茫的眼瞳里没有他,仿佛灵魂已脱离这具躯壳。
车子忽然煞停,佟星年道:「到了。」
第七章
下了车,刁念萸迟缓地望著小巷内的房屋。残缺的记忆还保留了对生长环境的印象,但也仅止於记得地址,对这条多数人家灯光已暗的小巷,陌生的感觉大过於熟悉。
佟星年按门牌号码找到目的地,屋内还亮著灯,有个年轻女人在看电视。他回头看刁念萸,「是这里吗?」却见她蹒跚地往巷内走。
「念萸?你要去哪里?」姬秀和立即跟上她。
「有人在唱歌。」歌声从巷底传出,是女人的声音,模糊难辨,却使她心跳加速,直觉地往歌声来源走去。
巷底的人家窗口都是暗的,屋外另行搭建了小屋。
她停在小屋外,屏息注视著里头。有盏小灯微弱发亮,一个佝偻女人背对著门,灰白发丝披散著,幽幽的歌声随陈腐的味道一起传出,凄迷诡异。
她身边有个老妇人,一面整理凌乱的物品,一面唠叨——
「别再唱了,像鬼哭似的,半夜听起来多可怕,你知道吗?邻居们已经不耐烦了,大家好心让你住在这里,你要懂得感恩啊……」察觉有人,老妇人诧异地看向屋外,「你们是谁?」
「她是谁?」察觉刁念萸在发颤,姬秀和搂住她,盯著那个仍在唱歌的女人,约略明白他们已找到了今晚前来的目的。
「她?」老妇人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她是我们的邻居,以前和她先生自创教派,被揭发是邪教,当年新闻闹得可大呢。後来她先生死在牢里,她女儿也病死了,没多久她就发疯了,大家可怜她,让她留在这里,平常接济她一点衣服、食物。唉,造孽啊……」
老妇人摇头叹息,眯眼看著刁念萸,越看越眼熟,「你这女孩……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你不是死了吗?!」认出十年不曾再见过的相貌,她惊吓万分,「鬼!有鬼啊!」
老妇人连滚带爬地逃离小屋,而屋内的女人仍在唱歌,似乎完全没察觉身边的变化。
「发疯吗?」南宫璟注视著歌声不断的女人,若有所思,「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余生吧?」即使保住性命,下半辈子却都如废人一般了。
母亲发疯了?刁念萸喉头梗塞,迟疑地唤:「妈妈?」
歌声停了,女人缓慢地回过头,布满皱纹的脸像有六十岁了,但眉梢眼角仍是记忆中的轮廓,浑浊空洞的眼眸瞧著她,「事情办好了吗?」
事情?是指杀死姬家女使、九玉公会成员吗?刁念萸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没有那样做,我不想杀人……」
「你死了,连我的最後一面都没有见,就这样死了。」刁母向空中伸出手,仿佛那儿悬著什么,痴迷地喃语。
「他们说我们用邪术害死人,如果我们能用邪术,为什么你逃不出来,只能在牢里上吊?他们说我们用邪术,我就用给他们看啊!」低低笑了,凄厉的笑声在夜里宛若枭鸣,「我们的女儿病了,病得快死了,所以我杀了她,再用邪术让她复活,让她替我们报仇……」
母亲杀了她?真是母亲杀了她?
「不……」刁念萸脸上血色褪尽,心脏像瞬间被人狠狠劈开两半,痛得说不出话。
「别听她说话!」姬秀和心痛地掩住她的双耳,怒视著刁母,「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你女儿啊!她说你可以把她的身体拿去用,你就真的拿她去当邪术的牺牲品?!你算什么母亲?!不只你丈夫该被关进牢里,你也应该——」
察觉怀里的娇躯抖如落叶,他咬牙忍住斥责,只想快点带她离开,「把当时用过的法器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