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只是担心你受伤,也不是真的反对,何况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他一向很疼你,只要你平安无事,没什么不能通融的。」看向四之森千奈,「四之森小姐,麻烦你剪一些八络线给秀和,黄色、黑色各五尺,应该够用了。」
「你是外国人吗?」刁念萸好奇地看著他,那身黝黑肌肤不像是晒出来的,俊秀五官隐隐有异国的味道,眉心的朱砂痣最吸引她注意。
「不算是,我只是有印度人的血统。我不是驱魔师,你不必怕我。」向煌渐对神色防备的她温和浅笑,又向姬秀和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找到做法的话再拿给你。」
「等等,向先生!」四之森千奈连忙将剪好的黄、黑两条线扔下,挨到向煌渐身边,摆出殷勤甜笑,「我们这里新进了很多特殊的货品,要不要带些回去……」
刁念萸瞪著态度判若两人的小女孩,摇摇头不予置评,目光仍停驻在向煌渐身上。「既然他不是驱魔师,为什么来这里?」
「他是南宫老师的朋友,是很优秀的咒术师。」姬秀和接手被四之森千奈一起丢在柜台上的红色线头,「驱魔师主要是对付鬼魂,咒术师则专门和活人打交道,对人下咒、解咒,都是咒术师的工作,是完全靠良心经营的职业。」
咒术本无善恶之分,人心一偏,自然会将咒术用以为恶,衍生出更邪恶的法术。她的父母,应该就是人了歧途的咒术师吧?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打好了结,示意她伸出手,将绳结套上她右手小指。
「这是什么?」刁念萸讶异,方才他根本摸不著她,为何这个简单的绳结却能套住她雾气般的形体?
「八络线,是由妖精们养的蜘蛛吐的丝绞成,常拿来做法术的媒介,这种红色的线是唯一不需加工就能束缚灵体的线。」看了依依不舍地送向煌渐出门的店长一眼,他量好六尺的长度,自行剪断。「这样你就不会离我太远,若有恶灵袭击你,我也能及时保护你。」
「这是……红线。」看著他很自然地将红线另一端系上自己的小指,她心底泛起奇妙的感觉。「月老用来牵姻缘的线……也是红色的。」
「哦?说不定他是这里的常客,常常来补货。」
她嫣然一笑,「据说唐朝有个叫韦固的人,某夜遇到月老,请他查自己的姻缘,然後去偷看自己未来的老婆,却发现她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小女生,他一气之下推了人家一把,害她跌伤了眉心。後来他当了官,上司把女儿许配给他,他见新娘子眉心有道伤疤,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就是当年的小女生,是被他上司收养的。」
「可见绑上红线以後,不管如何逃避都躲不掉。」
「是啊。」她翩然飘起,逐渐远离他,将两人之间的联系拉得笔直,却扯不断。「後果这么严重,你不多考虑一下吗?现在拆掉还来得及。」
「为何要拆?绑上这条线,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们最後还是会在一起。」他反手拉住线,将她拉回身边,眸光柔情似水,「你不希望这样吗?」
她眨著微润的眼,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即使找不到附身的躯体,我也不在乎。」
「你野心真小。」小得让他心疼。他怜惜地注视著她,「还有点时间,我们去外头走走,也许今晚就能找到适合你的躯体。」
他正要收起被扔在柜台上的黄、黑两条线,线的另一头却猛地遭人一掌拍住,竟是柜台上的黑猫,猫眼睁开一道小缝,警告地瞪著他,跟著是小女孩一张如晚娘的臭脸探到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四之森……小姐?」
「你只付了红线的代价,就想拿走额外的货?」四之森千奈扬了扬那叠法阵图纸,冷冷道:「这些东西不够换这两条线啊,怎么办?」
第八章
「云黎」高中部,图书馆放映室内——
英文短片播完,吴老师站上讲台,「这里是老师改完的读书心得,等一下班长发回去,还没有交的,下次上课一定要交上来,期末考快到了,大家好好准备。下课。」
她将一叠报告交给班长,从中抽出一份,顾不得其他学生讶异的目光,匆匆下了讲台,走向放映室角落。
「喂。」发现老师的目标显然是他身边做了整节「手工艺」的姬秀和,傅珑树伸指戳戳他,「老师过来了。」
「啊?」姬秀和讶异抬头,果然看见老师急步走来,慌忙将才编了一小段的双色安魂带塞进书包,原本半昏睡的刁念萸也被惊醒。
「同学,这是……你的心得报告。」吴老师拿著姬秀和的心得报告,欲言又止地看著傅珑树,後者识相地起身离开,留下师生两人在角落。
「她就是你说过的,我的高中同学吗?」仗恃著一般人看不见自己,红线也被姬秀和施了隐形的咒语,刁念萸飘到女老师面前,仔细端详她,「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校长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谈那晚驱魔师来学校的事,我知道我不该来问你,但……不弄清楚,我不能安心。」吴老师不安地将那张素描递到他面前,「班上同学说,那晚你曾和纸上这个女孩一起去逛夜市,她叫做刁念萸,是吗?」
见姬秀和颔首,她激动道:「可是,念萸十年前就死了啊!死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难道,她变成恶鬼了?」
见刁念萸微微一僵,姬秀和投予安慰的眼神,才委婉道:「有时候,灵魂眷恋生前的世界,徘徊不去,也不能算是恶鬼。」
「我知道你在那位南宫璟先生身边学习,那晚你们一群人在花园里,为的也是念萸的事吗?她怎么了?」
「这些我就不方便透露了。」「真的不能说吗?」
见姬秀和歉然摇头,吴老师神色黯了下来,「高中时,我因为父母离婚而转学,和念萸同班,我因为父母的事变得很暴躁,同学们都排斥我,念萸是唯一会主动找我说话的人,但我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总是故意惹她生气,有一次还对她大吼:『像你这种父母疼爱的大小姐,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那次她没有生气,表情却很难过,隔天她就没来学校了。」
她哽咽起来,「念萸身体不好,常常生病请假,我以为她又生病了,後来才知道她家里出事,我拉不下脸去找她,心想反正她会主动来找我,没想到她重病过世,再也没有回学校。我很後悔,在没有人愿意理我的时候,只有念萸忍耐我的坏脾气,我知道那句话伤她很深,却没有机会道歉,你能不能……替我告诉她,我很抱歉那时对她说那种话,请她原谅我?」
「我想,她已经听见了,也原谅你了。」见刁念萸一脸茫然,似乎完全记不起老师描述的事,姬秀和微微一笑,「她一定是明白你们有相同的挫折,才主动接近你,想要帮助你,何况,她是个温柔的女孩,绝不会计较你一时的无心之语,不是吗?」
「是啊……」虽然不太懂他後半段的话,但他温和的语气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令吴老师如释重负地轻叹。
在学生面前吐露了这么多,她有点不好意思,轻扬手上的素描,「我可以留著它吗?」
姬秀和微笑点头。
「我一点都不记得她。」看著女老师带著素描心满意足地离去,刁念萸困惑万分。她记忆里除了父母,几乎没留下其他人。
「可是老师记得清清楚楚啊。有时候我们无心的举手之劳,对别人却是足以在记忆里烙印一辈子的恩惠。」他收拾好书包,走出放映室。
「可是她说的一点都不像我,我怎么可能不断和一个人吵架,还不断主动找她?我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啊。」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温柔的女孩啊。」也许不善表达,加上透过倔强的外表包装,就成了咄咄逼人的锋锐,让人难以察觉她体贴的内在。就像他们除灵时,她哪回不是一边骂他笨手笨脚,一边抢著挡在他身前?
「我不懂。」她摇头,困倦地打个呵欠,远远地看见傅珑树站在借还书的柜台旁,端著一脸怪异的表情。
「秀和,图书馆小姐印好你要的东西了。」望著好友一路喃喃自语地走近,还面带微笑,傅珑树忍不住皱眉。要不是知道他身边跟著女孩的鬼魂,真会以为他中邪了。
「秀和!」魏霓远从傅珑树背後探出头,「听阿树说,我出外景的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他睁大清澈双眸,努力注视著姬秀和身边的空气,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学姊现在就在你身边吗?」
「是啊。」姬秀和愉快地接过傅珑树递来的资料,介绍著身边的女孩,「她是念萸。念萸,他是小魏,魏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