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讨厌他的恶劣,她讨厌的是自己。超超超讨厌的……
他甩都不普甩她,一直径自遥望车阵灯海,双眸微眯,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酣然吐雾,呛得小人儿七荤八素。
「你不能等下、下车咳咳、再抽吗?」
「我以前也裸泳过。」
他在讲什么跟什么,干嘛对那个古老的胡说八道这么念念不忘?「我是说你这个烟味太浓……」
「在希腊附近。那里海色很重,太阳很赤裸,毫不遮掩地把人晒到全身发痛。除非是从小长在那里的人,否则几乎无法长期在那种烈日下睁眼。我那时没戴墨镜,几天下来,眼前一片白茫茫,晒到双眼昏花。」
她怔住。
希腊。像是一个只存在于地图上与照片中的国度,与她的世界相隔太远,他却正从遥远的彼岸来,呢喃远方的不可思议。
「在那里裸泳的感觉很神秘。我常常潜到海面下,看阳光穿透下来的幻影,像诗多掉进海里的彩虹碎片。伸手去抓的话,它就会变成光,烙在手臂上,非常漂亮。」
海面下的深邃,是一种幻境;海面上的灼热,又是一种光景。
天很蓝,蓝到过度纯粹,容不进其它颜色的存在,只有雪白的粉墙弥补无云的缺憾,反射着烈日,与天空各自占领各自的区块,没有妥协的余地。
天太蓝,蓝到海已不像海,阴郁地埋藏英雄梦想与神话。他就潜游在那里,捕捉海中的光影。
「你一个人去吗?」
「风很强,所以要小心你的帽子。」
她怔忡望着他在云雾中微眯的诡魅双眸,像魔法师的眼瞳。一时之间,她几乎伸手按往头侧,以免不存在的帽子被希腊的强风夺走。
窗外灯海宛如渔火,他吞吐的云雾将她引入另一个时空。
蓦地,一只巨掌在彼此的凝睇中伸往她耳侧,令她愕然瑟缩。粗糙的手指揉摩着她丰嫩的耳垂,亲昵得高深莫侧。
她僵直地望着他,动都不敢动。他淡漠回视,漫不经心地持续手上的捻揉。
「你没有穿耳洞。」他哑吟。
大掌继而抚往她头侧,捧着她细致的颈项,拇指在她鬓边游移,意味不明。
她不知道他想干嘛,却一点也不想阻止。他太危险,危险到令人无法抗拒。
「那我只能买用夹的耳环给你。」拇指撩拨着她的耳垂,大掌有力地按着她颈侧狂乱的脉搏。「要当地陶纹的,地中海的夕阳色,很饱满的橙红色,小小的,会挂在耳下摇摇欲坠的。」
不知是否烟雾太浓,她有点呼吸困难。
她这时才发觉,他的瞳色很像深深的海。
「我送给你之后,你根高兴,激动地搂住我的脖子。然后,我们吻在一起。」
沉厚的哑嗓,充满磁性的魔力,呢哝低吟,犹如咒语。
「你好开心,第一次主动吻上我。你的嘴好小好嫩,我只要一口就能把你吃进去,可是我只能小口小口地吸吮你。先是舔你的上唇,害你燥热难耐。然后吮咬你的下唇,尝尝看它有多柔软……」
接下来没有话语,只有他吮尝着她下唇的声音。
她颈后的巨掌不断施压,迫使她更加倾近。她却紧抓住身侧的皮椅,极力攀住最后防线。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侯进犯到她唇中的,这一溃守,便全面沦陷,唇与唇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她不晓得什么叫做吻,却被它的漫长、彻底、深入,以及莫名的热烈,烘得脑门嗡嗡作响,几乎爆掉。
她忽然有种唇中被他尝尽的恐慌,无一处柔润不遭他的火舌洗礼。他灵巧地挑弄摩挲着,周游徘徊,不时出来舔噬一下被欺陵太甚的红唇,再张口狂吮,激烈翻搅,吻得她眩然瘫软,颤颤呜咽。
只有在她呼吸困难的极限,他才肯释放她片刻,再进行另一波攻击。
他反复舔洗着不堪折腾的红艳双唇,以青渣刺人的面颊摩挲她细嫩的脸蛋,毫不怜惜地欣赏被他摩挲出的微微红晕,舔吮,直滑行到她的耳侧,吞噬她的耳垂,轻轻咬出令她微嗔的印记。
「这是钉在你耳上的耳环,代表我是第一个吻你的人。」
她无力地瘫软在他颈窝,任凭处置。她好喘,也好昏,而且闷热,热到真想脱光跳到海里去。
他倏地拉起她的针织背心与衬衫,却又不从头完全脱掉,只堆在她的胸罩上,爱怜地捧抚着她雪白的腰身,在她唇中赞叹这身纤细的骨架。
他几乎以双掌就能将她的身躯合握在其中,近似女孩的体态,却有女人的敏感。他可以从吻中感觉到她微有恐慌的期待,但他却不碰触她的酥胸,这是他的挑逗。
抚摸她的肌肤,像是拥抱娇嫩的婴孩,没有污染的心思,对人温暖的抚触有着天生的喜爱。
「丽儿……」
他降服地在她耳畔轻叹,眷恋这样单纯的感动。
耳鬓厮磨之际,她酣然失魂,想要再听一次他奇特的呼唤,却被突然爆出的叭鸣惊醒。
他却没有放手,依然故我地捧紧她的颊侧,专注凝睇。
她吓呆了。不是因为车外的嘈杂,也不是因为春光外泄的羞惭,这些她目前都没空在乎。
他没有这么严厉地瞪过她,从来没有。
「丽儿。」他冷唤,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小的心脏暴躁狂跳,震声大到她完全听不到车外的怒骂与叭响。
他真的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连丑丑的胡碴都好看到让她神魂颠倒。她不要他喜欢子瑜,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努力不择手段,帮忙拆散……
「听我的话,就这一次。」
她暗暗抽息,血压骤升。他想今晚就……
「我真的建议你,早点换个牙医。」
「好,我愿意!」……不对。「你刚说什么?」
「你看。」他张嘴伸舌,皱眉展示其上的一小块象牙色。「我才吻没两下,你今天修补的蛀牙就崩碎了。」
小人儿也当场噼啪崩碎。现在问题来了。这些崩碎的该分类为资源垃圾,一般垃圾,还是有机厨馀?请开始作答。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第六章
一个礼拜有七天,世界通行的准则。因为上帝花了六天创造天地万物,第七天休息,所以那一天叫安息日。
原本是一周的最后一天,让人用来礼拜「天」,在基督复活后这天就改成一周的头一天。
对丽心来说,这是一周灾难的头一天。
「房东把你赶出来了?!」众家姊妹在教会庭园捧着午餐怪叫。
「不是,我说的可能不够清楚……」她没劲地抬手掠开垂落的刘海,却忘了手上正夹着筷子,筷上正沾满油汁,滴得她一头一脸。
「丽心!」在搞什么?
「卫生纸、卫生纸!」
「我有!」旁人咬着筷子快快伸手摸索。「不用抽了啦,整包拿去。」
「你干嘛还用手去擦?!」那副呆样,真会气死人。「丽心,你是不是睡昏头,到现在都还没醒?」
「怎么了?」一名俊秀青年托着整盘果汁悠悠趋前。
「哲心,你姊是不是脑袋掉到马桶去了?今天一天整个人都怪怪的,语无伦次,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别理她。」他一哼,残忍地放她自生自灭。「来,你们自己拿想喝的果汁。紫色的是葡萄,黄色的是柳橙,比较淡的是袖子,小心搞错了。」
众美女哗然大绽笑颜,很久没碰到天良未泯的绅士了。
如果说,丽心是拟似美少年般的漂亮女娃,她弟弟哲心可就是货真价实的百分之百美少年。虽然他早已大学毕业,也刚服完兵役,依旧玉树临风,纤秀白净,像极了英国片中卓然优雅的名校贵公子。
「哲心,找到工作了吗?」
他坐人各家姊姊们之中,淡然一叹。「不想找。我一想到这个就烦,所以去报名补托福。」看看国外有什么好玩的。
「我怎么看到你今天提一大袋行李来作礼拜?要去旅行?」
他扁嘴吊眼半天。「我离家出走了。」
「啊?」
「本来想去投靠我姊,结果不小心在她那里跟房东的外甥杠上,吵到房东不得不撵人。」
姊姊妹妹们愕嚷,「所以丽心就被撵出来了?!」
「没啦,被撵的只有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假装很投入地在品味果汁。「可是我还巴不得我姊被撵出去。」
「你少来捣乱我的生活。」丽心无力地以筷戳饭,落寞嘀咕。
「谁捣乱你了?」哲心愤然向姊姊们申诉。「她那个房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说,为了安全起见,她只租给女生住,谢绝男客,现在却破例让她外甥住进去。那个外甥不但霸占所有公用区域,还三不五时找他的同学来打牌。整个住处除了那个七老八十的房东婆娘,进进出出的全是痞子跟混混。你们说,我能放心让我姊住那种地方吗?」
「丽心。」晓淑率先变脸。「这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