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这是小地方、小本生意,您行行好,付了帐出去解决行吗?”店家老板出来相劝。
“怎么?芮国就比较高贵,见不得人动粗呀?”华衣男子大声说道。
“人家既然甘愿跟你走了,何必苦苦相逼?”
窗边覆着面纱的黄衫女子突然开口,这女子身段婀娜,声音圆润略微低沉,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瞧得华衣男子浑身虚软。
“姐姐,求你救我弟弟一命!”少女突然跪下,靠向红莲的大腿猛一抱住,红莲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将她扶起。
“咳!看在姑娘的面子,我不会为难这小鬼的。丫头,还不乖乖跟我走?”华衣男子突然出声,那急着要走的样子实是显得太过匆忙。
红莲正要答话,蓝衣书生突然走到她身旁,探出手拦住少女玉臂。
“物归原主再走。”
红莲一愣,不由得转头看他。突然间,她问到一股清新的香草味自他身上传来,似乎潜藏着清晨新土的芬芳,如此自然独特。
“什么?这位爷说的是什么?奴家……不明白……”少女抖着身子,像是害怕。
就在此时,适才扶过少女的妇人一声惊呼:“哎呀!我的钱袋怎么不见了?”
“咦?我的也掉了!”
众人惊声连连,原来在场之人所有的钱财一瞬间竟不翼而飞。
红莲伸手摸向腰际的暗袋,倏地瞪着少女。好快的手脚,适才她这么轻轻一扶,竟就掉了东西。“这三个人是偷儿!”
一遭识破,大伙儿从少女、少年衣袖中搜出众人财物,三人被众人追打着扭送见官。
满屋子的人,只有蓝衣书生未失一物。
原来蓝衣书生早就看穿三人手法,三人运用人性的弱点,出其不意取财,连自忖最是看破人间生死、本也不打算插手的她,纵然没中了同情心的计,却也受不了嘈杂而无可幸免。
“下回姑娘要出头,可得小心腰间物。”蓝衣书生淡淡地道,听在红莲耳中却有调侃意味。
“多谢见告。”她冷漠的回答。
不知为何,打从心底她便不想接近这男子,许是他那股温文面目下隐藏的深沉,令她感在不自在。
“不知是否有人说过,黄衫不适合姑娘,姑娘平素是否嗜着红衣?”他自在地倒茶,状似不经意地道。
“你为何而问?”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轻颤。
“红艳如樱,衬托姑娘的冰清玉骨。”蓝衣书生意有所指,那温和的字句,似有大胆的挑衅。
一向直来直往、无事不能言的红莲,竟然因为心底的震惊而无法答话。
并非他话中的挑衅使她震惊,而是他的眼眸很像……像极了一个人……她却想得头疼欲裂,也想不出来。
是谁?
蓝衣书生带着探索、深沉的眼眸瞧着她,那种感觉,仿佛两人相识许久。
红莲的心跳加速,她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那跳跃飞奔的心不单单是为他的眸,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惊!
他的眼神如此深沉,却又似曾相识,竟像极了每夜缠绕于她梦中的男子。
是的,她蓦地忆起!
梦中的男子承受着烈炎咒撕心裂骨的痛苦,仍旧是以那样执着深沉的眼眸看她,仿佛如此便能将她刻在心上,永生永世不会忘却这刻骨之仇。
蓝衣书生却静静看着她,从她淡黄的衫子到她那双惊慌的眸子,眼神流转着她不理解的审视。“你……你究竟是谁?”
“适才话中或有冒犯姑娘之处,但实为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请姑娘莫怪。”他的表情依旧是一派从容。
不,他不是,征战沙场的秦国公子介,岂能有他这般面白书生的模样?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以欲查看的动作掩饰冷酷的审视,也换来她的婉拒。
“不,我没事……时候不早,我要告辞了!”
她显得有些慌张,走至门前,不知从何而来的人群蜂拥而至,蓝衣书生也随她起身。
红莲为心底莫名其妙的恐慌而气恼,一群正要进入茶店的人正要走进,蓦地,她感觉到腰间有一只手轻轻护着她,将她的身子隔离在莽撞的人群之外。
她心跳加速,那一瞬间的轻触令她奇异的颤抖,正当此时,耳边传来低哑的嗓音:“失礼,姑娘。”
不知为何,她不敢直视他,抵抗着内心深处那不知由何而来的慌张。
她必须马上离开,离他远些,也许她该为自己卜上一卦,算算这男子与她有何关联,为何会令她如此失态?
这时,她的脑中忽而浮现残月转告的八字箴言——因果轮回,三生石见。
她摇头,想摇去这一切混乱的思绪。
“姑娘,当其无恙?”
显然,大发神经的只有她一人,他是如此从容……
“后会有期,公子。”她既未点头也末摇头,心不在焉的她最后却留下这句一语成忏的“后会有期”。
匆忙的身影在蓝衣书生眼中愈行愈远,日光的照耀,照得她离去的倩影仿佛还遗留下一点光芒。
他走近那金光闪闪,那光芒来自于她所遗落的一颗铜铃,他低头拾起,转向她消逝的身影,若有所思。
奇异的冷酷与血腥在他的眼眸一闪而逝。
红莲万万料想不到,她与这未留姓名的陌生人,从此有了一生一世的纠葛——
第三章
芮国的客栈,因为前来参观采莲祭的游客们而一房难求。
正值日落黄昏,他倚在二楼的窗边,俯视街上的车水马如龙,手指把玩着清脆小巧的铜铃,脑中浮现的是另一抹影子。
“三公子!”
“进来。”敲门声唤回他的冥思。
“圣巫女确查在芮国之中,尚未离开。”
他慵懒又舒适地靠在窗台,在亲信面前,他毋需戒备。
“圣巫女从不以真名示人,因此无从查出西方圣巫女之名。本任西方圣巫女为四方圣巫女中巫术最高强者,当年曾以最稚龄的年纪继任圣巫女一职,在十一岁时便学会历任西方圣巫女最难成的‘烈炎咒’。”
“答案昭然若揭了不是吗?沐殷。”他的身子瞬间一僵,声音虽然冷冷迸出,神情却迅速恢复自在从容。
名唤沐殷的男子,人称玉面郎君,是当世著名的谋士,与晋、楚、郑三谋士并称四君子。身为秦国三公子的亲信,为秦游走各国,凭着斯文俊逸的气质与谨慎的行事风格,倾倒贵妇名媛,折服国君将相。
沐殷总是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他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可以想见当他对着少女说着情话时,会是如何令人心荡神驰。
“对公子下咒的红衣少女,必然是西方圣巫女。”沐殷说道。
烈炎咒……狠毒的咒术,皆发自狠毒的女子!
“仲尼说的话没几句可以当真,倒是这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有其道理。”他兀自把玩着手中的铜铃,嘴角微场带笑,难以猜出他的真正想法。
“公子上街就买了个铜铃?”沐殷被他手中的铜铃吸引住目光。
“玉面郎君这回猜错,这铃,不是买的,是偷的。”
“堂堂公子介何须偷一个铃?莫不是在戏耍属下吧?”沐殷斯文俊秀的脸庞挂上讶异,随即换上玩味的笑容。
“哈哈!沐殷就是沐殷,半点占不到你的便宜!”
男子豪爽的笑了出来,同时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来古铜色的肌肤与粗犷英挺的脸庞。
沐殷为他的笑声感到吃惊,身为公子介随臣两年,从未见他如此爽朗的笑颜。
他与公子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相遇,更是视如知己,从此随侧他身边至今两年多。
生在权利纠葛的王室,公子介虽是庶长子,却是最出色的王子,如夫人兰姬又只得此子,自幼公子介便内敛自持,深恐有一丝偏差误害了母亲,但聪颖杰出的他本该是闪耀着烈日般的光芒……
自从芮城一役,那红衣少女的出现后,他的光芒敛去,转变为深沉冷漠。
“今天遇上令公子欢心之事?”沐殷笑问。
嬴介不答反问:“沐殷,我且问你一事。”
“公子请说。”
“你说说……”赢介轻描淡写,仿若谈论蝼蚁之生死。“怎么样才能带给女人最大的打击?”
沐殷试图在他脸上看出端倪,可惜徒劳无功。
“是取之性命?抑或是夺其清白?”
“答案已在公子心中,又何须问呢?只不过,强猎须防反噬。”沐殷淡淡地回道。
“是吗?”
“公子何妨一试?将手中铜铃轻轻摇晃,其音清脆悦耳;若然用力撼动,岂不刺耳?”
“那么我便将它打碎,取其铃心,你以为如何?”赢介一派悠闲,将铜铃收入衣袖。
“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就让我们来取你的心吧!”
自屋梁耀下八名刺客,发话的人却不像刺客,他年约四十?身穿深青色对襟长袍,一双三角眼,眼神邪异。
为寻红衣少女的下落,嬴介不顾众兵反对,率先前来高城明察暗访,为免打草惊蛇,他不但易容改装,随从也只有沐殷一人,岂料仍是暴露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