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话,在两个女人听来,有截然不同的感触。
陶曼莎知道罗奇这句话的涵意,是希望冯羽桑不要再有悲伤与难过。但在冯羽桑听来,却如针一样地扎着她,她闭了闭眼,感到头晕不适。
「你到底还想怎样?」她无力而沙哑地问。
他的心动摇了一下。
冯羽桑开始歇斯底里。「我都已经让你和她住进来了,对于你的任何举动与言语,我一点也没有能力阻止、反抗,我已经迁就你到如此的地步,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冯羽桑愈说,脸色愈难看。「我到底欠你什么,你告诉我吧!不要再这样折磨我,我受够了。」冯羽桑突然眼前一暗,她伸出手,想抓住一点依靠。她抓住了,真的抓到了,她全身一软,整个人毫无知觉地倒了下去。不知道是已经失去知觉,还是有人接住她,她并没有感到痛。
第6章(2)
「羽桑!」有人叫她,是巴箴,她想开口回应,但却开不了口,在下一秒她已经完全地没入黑暗中。
罗奇抱着轻如羽毛般的冯羽桑。那两道美丽的眉连睡着时都不愿舒展开。他依照巴箴的意思,把她放在床上让她休息。
「你出去吧!现在她已经昏倒了,你再如何羞辱她,她也听不到。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你的口水了。」
他就这样,被巴箴「撵」了出来。陶曼莎靠在墙壁上,等着他。「我以为你够冷血。」她露出瞧不起的眼神。
他不理会她的挑衅,独自走开,却看到穿着睡衣,赤着一双脚ㄚ子,站在楼梯上的芃芃。
芃芃这次没有拒绝他,他抱着芃芃,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
「芃芃,你有没有见过你爹地?」他故作平静地问。
「没有哇。」芃芃自然地回答。
「没有?」他的紧张与惊讶全写在脸上。
芃芃低头想了一会后才说:「每个人都该有爹地和妈咪,但是妈咪告诉我,我只有妈咪。公公也是哦。我只有公公,没有姥姥。」芃芃一脸天真,但一点也不含糊。「妈咪怕爹地,所以我没有爹地。」
芃芃讲得很清楚,但是罗奇听得很模糊。对于冯羽桑的身家背景,他一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家里很有钱;所以现在芃芃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芃芃才三岁,不可能知道整件事情,他问了也是白问,干脆放弃。
「芃芃,你为什么叫『芃芃』?」他一边问,一边抚着芃芃那一头和她母亲一样的柔丽发丝。这与她相似的发丝啊。
「问妈咪呀!」芃芃似乎也不知道她名字的由来,但是,「芃芃」跟「澎澎」同音,让她时常感到迷惑。
他的目光又落在芃芃那双美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蓝眼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芃芃不是他的女儿呢?
突然,他的脑中出现了一盏五百烛光的菲利浦。「芃芃,你几岁了?」
「三岁。」芃芃毫不迟疑地回答。
「三……」他喃喃地念着。那冯羽桑不就是在离开澳洲的那一年怀孕的吗?
「你记不记得你的生日?」
芃芃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回答:「二月二日。」
罗奇开始认真地推算,一直到芃芃快打瞌睡了,他才惊叫出来。
「天啊!」他瞪着芃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在下一秒,他已抱起芃芃往外跑。
巴箴从里面追了出来,抓住罗奇的衣摆,罗奇退后几步,又用力地往前跨去。
「喂!你要带芃芃去哪里?我要告你!绑架国家幼苗!」巴箴暗自诅咒他衣服的料子太好,怎么拉扯也撕不破。
「你喜欢我的衣服我可以送给你,但是你马上放开我。」他生气地吼叫着。
「你放下芃芃我就放开你!还有,你这件衣服真是他妈的好,我要定了。」
「SHIT!衣柜里多的是,你喜欢自己去拿。」他拿出车钥匙,准备上车。
她死命地拉着他。「芃——芃——还——我!」
「NO WAY!」他打开车门,和芃芃一起坐了进去,巴箴立刻绕到另一边,也钻了进去。
罗奇不管她,迳自把车子开出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这就是他让巴箴跟出来的原因;可以加以利用。
「前面十字路口右转,然后再往左走,十公尺后转左……唉,不对!应该是先右转,再左走,再右走,然后左拐……」
罗奇把车子煞住,气急败坏地:「你要是再不说出正确位置,我就把你扔出车外。」
后面传来一阵凶猛的喇叭声,巴箴叹了口气:「先生,这里是马路中,不可停车。」
他咒骂了一句,把车子停到路边。
「你去医院做啥?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病?」她眯着眼问。
他瞪了她一眼,正经地问:「芃芃是不是我的女儿?」
「嘎!」巴箴假笑两声。「早就告诉你不是了嘛!」
「我怀疑她是,我要带她去医院检验。」
「开什么玩笑!」巴箴一把抱过芃芃。「芃芃是羽桑的女儿,更何况她死也不会告诉你芃芃是你的……」巴箴突然住口,并用两手紧紧把嘴巴关住。
他又惊又喜又气又急。「芃芃她真的是我的女儿?」
巴箴拼命地挥手。「不是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重重地捶了她一下,满脸笑意。「嘿!你真够朋友,巴比Q!」
「喂!我跟你说过不关我的事。」巴箴急急地跟他厘清界线。
他抱过芃芃,又与她对视了许久,才抱着她又亲又笑。「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眼睛,一定是得自我的真传。」
巴箴不屑地把脸别向窗外,又一个得意忘形的蠢家伙。
罗奇停驻在芃芃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部也变得僵硬,几近愤怒。「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隐瞒事实,害我丧失了三年作父亲的权利,这一笔帐我一定要跟她算,绝不原谅。」他忿忿地说。
巴箴又是不屑地笑了笑,又一个得寸进尺的蠢家伙。
罗奇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反应。「巴比Q,请你发表一下你的感言。」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必须等羽桑烧退了以后才可以发火,如此,她才有力气还击,而你也不会被唾弃说你趁人之危,欺侮幼小……」
「好了好了!」罗奇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边掏着耳朵。他可以忍受冯羽桑的泼妇骂街,就是不能忍受巴箴的婆婆妈妈。「我可以照着你的话做,但是拜托你闭嘴好不好?」
巴箴点点头后,却又继续开口。「还有啊,那个……」
罗奇抱着芃芃跳下车。「车子你开回去,我带芃芃去玩,再见!」说完他便逃难似地跑开了。
巴箴摇下车窗:「喂!记得啊!你不回来没关系,但是别让芃芃太晚回来啊……」
***
非常不幸的,冯羽桑在第二天烧就退了。罗奇遵守对巴箴的承诺,八点过后,先把芃芃带到噪音范围外,并且很礼貌地先「敲」——俗称「撞」冯羽桑的门后,才开始「河西狮吼」。
「冯羽桑,芃芃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骗我?要是我这次没来台湾,没找到你,那我是不是永远也不知道我和你有个女儿?还有,如果你娶了老公……」
「是『嫁』。」巴箴在一旁一边看晨报一边纠正他。
「如果你嫁了,那我的女儿岂不是要叫别人爸爸?如果你不嫁,那芃芃从小在单亲家庭成长,缺乏父爱,那她人格会不正常的你知不知道?你不要不回答,你犯了一个连神都不原谅的桃天大罪。」
「是『滔』天大罪。」巴箴又纠正他。
冯羽桑始终低着头,一团面纸盖在她的鼻口上。她不用怀疑他为什么会知道芃芃的身世,她已从巴箴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到她烧退,又做早餐又帮她打扫屋子中看出——又是巴箴搞的鬼!
「请你发表一下你的感言。」巴箴学着他昨晚的语气,殊不知自己已大难临头。
冯羽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血液循环到手部,有股想要揍她的冲动。
「所以,为了芃芃,我们必须结婚!」罗奇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宣布。
冯羽桑如弹簧似地跳起来,一道红色的液体从面纸的一方钻了出来。巴箴惊叫一声,罗奇的动作更快,他跑过去拿下面纸,才知道那团白色的纸上已经染满了血渍。冯羽桑因幼年受伤,所以常常「心血来潮」时就会泄泄洪,流流鼻血。
「冯羽桑,你不会告诉我你流血吗?」罗奇在她头顶上吼着。
「要你管!」冯羽桑一嚷,又有鼻血流出。
「你闭嘴!」罗奇索性抓起桌上的面纸,拉出一叠往她鼻子嘴巴上一塞。「看在你鼻子的份上,我暂时饶了你。不过……」他冷冷地抛下一句:「婚是一定要结的!」
啥!?要结,他自己去结吧!她死都不会点头的!
楼梯间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冯羽桑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陶曼莎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她按着鼻子就想回房,没想到陶曼莎却喊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