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冯羽桑最少会哭上一个钟头,但结果显然不是。冯羽桑可能是为了省水,只哭了四分钟,便离开了巴箴的「依靠」。
「不行,光哭是没有用的。我必须独立、坚强、保护芃芃!」冯羽桑坚决的口气中,充满了母爱的光辉。
第1章(2)
巴箴拉了拉胸前的衣服。「还好,我还真担心这里被你压扁呢!」
冯羽桑瞪了瞪她,「反正也不可观。」
「OK!这可不是我们所要讨论的重点,重点是──罗奇来台湾了。」巴箴敛起笑脸。
冯羽桑的表情比天塌下来还要难看。「他在澳洲待得好好的,来台湾干嘛?要是他遇见芃芃,问起来,那我怎么办?」
巴箴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别这样嘛!你看,芃芃都三岁了,你和他已经四年没见过面了,他怎么可能还认得你?更何况,我们只认识他半年,他那么有名气,一定有很多女人找他。你也知道,男人是按捺不住寂寞的,他一定早就有别的女人了。」
冯羽桑惨叫一声。「那不是更惨吗?」
「啊!?」巴箴张着一张大嘴。这女人怎么搞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有别的女人嘛!我都还没忘记他,他怎么可以忘记我?」她觉得非常不公平。
「那你从现在开始忘记他嘛!」巴箴躺回床上,闭着眼休息。其实她再清楚不过冯羽桑念旧的个性,罗奇这次出现,必定引来一场不小的风波。她开始担心起这敏感脆弱的好友来了。
「巴仔,他有看到我。」冯羽桑声音低低的。「用瞪的。」
「瞪!?」巴箴一转身,讶异地看着冯羽桑。
「我看到他的眼神,很凶狠,好像恨不得杀了我。」冯羽桑内心激荡不已。他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应该没惹他生气吧!?如果有的话,那他也未免太小气了吧!记恨记了四年!?人家说「见面三分情」,他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巴箴难得正经地思索着。「他该不会是气你……不告而别吧?」
冯羽桑震了震,怎么她没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我对他的影响力没有这么大吧?」冯羽桑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难说。」巴箴十指交叉垫在脑后。「那个男人沉默寡言、个性古怪,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我岂不是糟糕了?」冯羽桑有些丧气。
「别这样嘛!上帝关了你这扇门,必定会为你开另一扇门。」乐天的巴箴就是有这个本领,懂得把一线生机当成一处生机。
「我哪知祂开的门通往何处?」冯羽桑就是没办法像巴箴如此洒脱。想着想着,冯羽桑不禁将矛头转向无事人般的巴箴,开始她哀怨又可怜的抱怨:「都嘛是你啦!当初要不是你爱玩,今天也不会有芃芃。」
难怪巴箴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闪到眼睛。「你未免扯的太远了吧!」巴箴又想笑又想哭,当然,她更想一棒打昏冯羽桑。
「你还说、你还说……」冯羽桑赖定她了。「事情的始末的确是如此,你休想推卸责任。」
巴箴搔着她那又粗又黑又干的稻草头,把整件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竟愕然发现,一开始真的是因为她一时兴起,玩兴大发,然后……芃芃就出生了。
哎呀呀,重来重来!这样说好像不太对。巴箴愈搔愈用力,看得一旁的冯羽桑
「心惊惊」,怕她太用力把头发全扯了下来。
「你的说辞不对啦!」国文一向差得很的巴箴,把从幼稚园开始到现在所学过的词汇认真地复习了一遍,只为找出她认为最适当的措辞。
「意思一样就好了啦!」冯羽桑小声地嘀咕着:「反正你连孔子是谁都不知道。」
耳尖的巴箴还是听到了。「喂喂喂!我只是在纠正你的说法,你瞧,这样好像我是生芃芃的人。姑娘我还要嫁人呢!」
啥!?粗手粗脚、粗里粗气的巴箴也要嫁人哩!冯羽桑笑得蹲在地上,不断擦拭从眼角流出的眼泪。
巴箴不太自然地扬了扬眉,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笑什么笑?你有的我哪一项少了?只是SIZE不一样嘛!」
冯羽桑索性靠着墙壁笑个够。
巴箴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拜托你好不好?都三岁小孩的妈了,还像个孩子。真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当初应该……」
巴箴突然停住,没有再往下讲;冯羽桑的笑容也在顷刻间褪去,只剩一脸的惶恐与哀伤。巴箴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一定又勾起了许多冯羽桑刻意遗忘、不愿再想起的痛。
巴箴在十二年前就认识了冯羽桑。当年,十一岁的冯羽桑转学到她所就读的小学,她的个性沉默而害羞,不敢与任何人交谈,每天乘坐进口轿车上下学,每个人都觉得她太高傲。
有一次,坐在冯羽桑隔壁的男生臭头,为了让冯羽桑跟他说话,在冯羽桑的课本内夹了一条假蛇,吓得冯羽桑又哭又叫,巴箴顿时觉得血液循环到手部,有一股冲动想要打人。这个念头才刚萌生,臭头原本「得意的笑」的表情,瞬间扭曲而红肿。不错,那是巴箴伟大的杰作,而且她深感荣耀。当时的她自作聪明地想着,她应该当选「女权协会」的理事长。
但她的荣耀并没有维持太久;臭头被她打得流鼻血,级任老师气冲冲地把她「提」到训导处,打了她三十板子屁股,叫她写了一篇悔过书,才放她回家。
当她低着头走出校门时,却发现腼賟的冯羽桑站在校门外。看到她出来,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也是抱歉。像是犹豫了很久,冯羽桑走到她面前,很小声地:「你可不可以继续保护我?」
那一刻的巴箴兴奋地想跳起来,挫失的骄傲又重新回到她身上,活跃于她的每个细胞。她很够义气地揽着冯羽桑的肩膀,一诺千金地:「没问题,小事一桩!」
冯羽桑释然地朝她一笑,那是个极甜美的笑容。
之后,只要有冯羽桑的地方一定有巴箴;有巴箴的地方一定有冯羽桑。
巴箴两岁时,父母因车祸而双亡,孤苦无依的她,被送到育幼院,而小她一岁的弟弟则被一对夫妻收养。所以,当小学毕业,冯羽桑问她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国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而,令她遗憾的是冯羽桑那甜美的笑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到遇见了那个天才音乐家。
冯羽桑沉默地走回客厅,抱起已在沙发上睡着的芃芃,极宝贝地把她揽在怀中,贴着她粉嫩的脸颊:「芃芃,你是妈咪的宝贝,妈咪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倚在门边的巴箴,看着纤柔的冯羽桑对芃芃付出完整无缺的爱,不禁感动又心疼,如果罗奇在的话……
突来的沉默将两人的思绪带回到那个时候──
第2章(1)
跟台湾的填鸭式教学比起来,留学生真的是快乐无忧的。
刚满十九岁的冯羽桑,在没有人约束的澳洲,尽情地挥霍着她的青春。冯羽桑和巴箴从七年前来到澳洲,便一直读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住同一栋屋子,吃同一种食物,睡同一张床,尽力地为国家社会贡献心力,以期早日达到「世界大同」。
除了冯羽桑「有些」想念冯靖柔;巴箴「有一点」想念小她一岁的弟弟。除此之外,天高皇帝远的两个人真是极尽跷课打混之能事。
今天,为了庆祝冯羽桑在学校里与中文老师「讨论」问题,驳得德国籍的中文老师无言以对,她们两人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跷课,俗称「跷头」,简称「跷」。
关于冯羽桑跟外国老师讨论的中国问题,乃至圣先师孔子的名氏。德籍中文老师说孔子姓「孔」名「丘」;冯羽桑则坚持是姓「孔」名「子」。全班只有巴箴听得懂,而她早已躲在桌子下笑得下巴抽筋了!
德籍中文老师面红耳赤,只差没对冯羽桑破口大骂,但是他也只能一直重复着那一句姓「孔」名「丘」。最后,她冯老大可不高兴了,一时脱口而出:「你是中国人还是我是中国人啊?」
再也憋不住的巴箴总算从桌子下滚了出来,恐怖的笑声遍布全校。
德国老师先是愣了半晌,最后才羞愧地夹着尾巴说提早下课,说完便一溜烟地落跑了。
而伪造中国历史的元凶——冯羽桑,丝毫没有一点点愧疚的嘴脸,反而大摇大摆的和巴箴「晃」出美丽的校园。
「今天我们要做一些比较有气质的事。」笑死人了,她冯羽桑哪一天有「气质」过?
「好!」巴箴附和着。「哈,披着羊皮的两匹狼!」
两个人一路嘻闹,一直到冯羽桑撞到一个「物体」,接着是金属物品掉落的声音。
往后倒的冯羽桑被壮硕的巴箴接住,但是那个「物体」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物体」跌了个狗吃屎,还撞到突出的石块。而仔细一看,掉在地上的物品原来是一根精致而价值不菲的金色长笛,上面还镶了蓝色猫眼石,气宇非凡一如它的主人。然而此刻,经过冯羽桑的「摧残」,已经有些凹痕变形,哀怨又无可奈何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