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出她的异样,「董媚芝是谁?」
她笑得更沧桑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你的新母亲。」布鲁斯她早在四年前就知道,罗奇提过他,但只有两个字:风流。而且,布鲁斯根本就不信「铁杵磨成绣花针」这套,情人照换,老婆照改。
「布鲁斯的中国新妻?」他一向直呼布鲁斯的名讳。「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生我的人。」她可以承认董媚芝是她母亲,但不会再称呼她一声「妈妈」;早在得知冯靖柔的死亡后,她对董媚芝的爱也随之幻灭。「可笑吗?你的母亲跟我的母亲是同一个人。」
他总算有些了解她的事了,虽然不是全部。「她不是我母亲,只是我爸的第六任妻子。」
「或许我应该说,你父亲娶了我母亲,我又与你生了一个女儿。罗奇,我们的关系匪浅。」
「那是布鲁斯的事,而芃芃是我和你的女儿,我们三个人跟他们没关系!」他耙过头发,气她总是把好几件事搅在一起处理。
「我们三个人」?何必说得如此亲密?芃芃是他们两人共有的女儿,但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如此肯定。
她摇摇头,「我替布鲁斯感到悲哀,也替我自己感到悲哀。」
「为什么?」
「董媚芝。」
他深深地望着她,看出了她眼底的伤痛与不堪,多少理出了些头绪,但又不确定。他不想再从她身上得知更多的答案,那只会将她伤得更深。
他决定自己去找答案——董媚芝。
***
巴言的突然出现,让冯羽桑有些诧异。「巴箴不在。」
「我知道。」巴言从沙发背后跃过,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我来找你呀!」说着,便开始跟冯羽桑咬起耳朵来。咬完,便和羽桑连袂上楼了。
罗奇一直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的反应。又是上次那个男人!
他等两人上楼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才跟了上去。他贴在羽桑的房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不好吧!她会不高兴。」羽桑意兴阑珊地应着。她心烦意乱,对巴言的提议没多大兴趣。
「不会啦!她也常常这样对你,偶尔报复一下没关系。」巴言倒是兴致勃勃。
「我没心情。」羽桑闷着头不大想讲话。
「这跟心情无关嘛!只要你愿意配合就好。」巴言仍不放弃。
「改天吧!」
「改天就来不及了啦!就是要趁这期限还没到才好玩嘛!」
「你找别人。」
「就是要你嘛!」
门外的罗奇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撞开门,把怒气全发泄在巴言身上。
他气自己的情绪,气羽桑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嫉妒。
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巴言跌坐在羽桑的床上。这自然正常的动作又惹得他罗奇老大不开心,他一把将巴言揪起来:「起来!别碰她的床!」
话刚落下,他已得到了现世报。巴言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揍向罗奇的左眼。
「你打我哪里都没关系,就是不可以打我的眼睛。」难怪一向温文的巴言要回揍他,原来他就是那一双眼生得漂亮,又没有近视,向来最爱自己眼睛的他,当然不允许自己变成猫熊。
罗奇又一拳挥了过去,这次挥在他的下巴。「那你干嘛打我眼睛?我眼睛比你差了吗?还是蓝色的耶!」
「你为什么打我?」巴言终于发现一个比他更自恋的男人了。
「你跟她在里面搞什么?」他吼叫着。
巴言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非常为自己被揍的眼睛感到不值。「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打我?」他上上下下把罗奇看了一遍,最后停在他那对湛蓝锐利的蓝眼上。「你就是我们家芃芃的爸爸?」
他马上反驳,「芃芃是我和她的女儿,关你什么事?」他发现他的血液循环又到了手部,有一股冲动想要揍人。
「我是她舅舅耶!白痴!」巴言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身分。
「哪来的舅舅?」其实他连羽桑到底有几个兄弟姊妹都不清楚。对于冯羽桑,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
「巴箴跟羽桑是姊妹,我是巴言,巴仔的弟弟,不是舅舅是谁?弱智!」巴言从羽桑的床底下抱出一个纸箱,里面有数只稚幼的小猪。「我们打算把这些猪宝宝送给巴仔当生日礼物,但羽桑怕猪会乱叫,大小便会沾到巴仔的画纸,所以不答应。这跟你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吧?」
罗奇冷冷的看着巴言和那些猪,其实心里早已咒骂了自己数十遍,这下可好了,脸丢大了。
巴言抱着小猪走出羽桑的卧房,经过罗奇时还不忘瞪他一眼。
羽桑站起来就想把门关上,一并把罗奇隔绝在外;但他一手抵着门,不让她逃避。
「羽桑,我要回家了。眼睛又红又黑,我不敢见人。」巴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接着,便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羽桑无力地把自己缩在圆椅里,准备继续接受罗奇的折磨。折磨,她竟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两人之间的情形,每多见一次面,她就更多爱他一些,而他也回报她同样的伤害。
他总算比较了解她了,但都是经由别人口中,从来就不是她告诉他的。
***
罗奇虽然见到了董媚芝,但她什么也没说,只丢给他一句:「你去问冯靖邦吧!」可怜的冯羽桑早已被她遗忘。
之后他找到了冯靖邦,一个沉默寡言,没有得到关爱的寂寞老人。罗奇得到了他所想知道关于羽桑的事,但仍不是全部。
「你去问桑桑吧!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羽桑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他终于知道自己若想得到最后的解答,还是得靠自己。不知是保护、尊重,还是不忍、同情,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真真实实的「冯羽桑」。
于是他又转回羽桑身边,这次他一定要问出结果。
「我们可不可以平心静气地谈一次?」他问,没有一贯的讥诮与嘲讽,却令她更不安。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颤抖的问。
「我想知道你,冯羽桑。」他拧着眉,定定地看着她。
「何必呢?」她的眼角淌下一颗泪,牵动了他的心。「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千疮百孔的我,满身伤痕,全因我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庭。」
他有些慌乱地想安抚她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做起。他索性握住她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我不是在逼问你,也不想藉此伤害你,你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她努力想抽离他的手,「那你就同情我,别再加深我的伤口。」她痛苦地哭喊着。
「你知道我不想!」他口气又软了下来,「你知道当我看到你跟……那个巴什么什么的在一起,心里有多……不爽。」
她冷笑,拒绝再听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的每一句话听来都像一根毒针,狠狠地扎向她最脆弱无依的心。
「你说吧!我到底欠了你哪样东西,我倾尽所有也会还你,只要你别再折磨我。」
「折磨?你是这样形容我的?」他气得脸孔发青,「你还不起的,就算你还了,我也不会要!」
她愣在原地,感到悲哀与无奈。「那你到底要什么?放了我吧!」
他突然一个向前,双手扳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懦弱!你还是想逃,你逃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你为什么不会想想芃芃,想想我?就因为你父母那失败的婚姻,所以你宁愿独自带着芃芃,也不要跟我结婚?」这个傻瓜,他到底要怎么跟她讲她才会明白?
她只是螓首微晃,不敢看他,「你不会懂的,你不要逼我……」
他用力放开她,她又跌回圆椅,手肘却撞到椅背。「你不说我怎么会懂?你还有没有大脑啊?」他气极,又开始口不择言。
她低着头,看到了垂坠在胸前的十字坠链,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取下坠链,在同时却又感到空虚与剥离,但她还是忍痛拿给他;她戴了这么久,一直与它密不可分,忘了它原是属于他的。
「你要的,是这个吧!」
他又开始暴跳如雷,他一把扯下她手中的精致链子,随手把它抛向一旁,「我遗留在你身上的东西可比它有价值多了。」
她颓丧地捂住脸颊,已经无力到几欲崩溃。「我所有的钱都给你如何?」她除了钱和芃芃,根本就一无所有;但芃芃绝对不能让给他,那就只有钱了。
他轻蔑地笑了笑,「我的钱不比你少。」
「那你……」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一记剧力万钧的吻强印上她的唇。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早已被他攻略,她慌乱地推开他,逃离好几步远。
这算什么?她不能接受这种报复,如此强烈、如此令人窒息、如此狂乱。她无力负荷!
一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苦苦哀求:「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他摇头,并走近她,「我的东西掉在你身上,要不回来,我也不想要回来,只是它在你身上的一天,我就跟着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