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物体」——是个身材惹火美艳的女郎,身着昂贵而时尚的名牌服饰。这一跌,跌掉了她不少骄傲与贵气,尤其在看到那支难得而具特别意义的长笛寿终正寝时,她的血压顿时上升。费了一番工夫,她才以最美而不穿帮的姿态站起身。她捡起地上的长笛,用足以冻死人的超低温冷眼「看」着罪魁祸首。
不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的冯羽桑,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根可怜的长笛。「哈哈,这叫缺陷美。」
女郎的脸已经转成绿色,很可怕的绿色。
一向「乐观其成」的巴箴,也只有让自己的眼神四处飘,嘴角要笑不笑地扬着。
「你弄坏了我的东西。」那看似东方人的女郎以甚是流利的英语「提醒」她。
「没有吧!?」冯羽桑佯装无辜地看着女郎手上的东西。「不错呀!7|ELEVEN卖不卖?」
女郎脸上的颜色更绿了。「你一定是台湾来的!」
Why?台湾人常常破坏别人的东西吗?或者,她的英文实在太破了,有「台湾英语」?
「你不也是!?」冯羽桑大胆地回她。
只见女郎僵了僵。哈!被她冯羽桑猜对了吧!
陶曼莎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小女孩,一个虽然美丽,却一点教养也没有;另外一个粗枝大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女生,但是算她陶曼莎聪明,一眼就猜出来了。
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留学生。「这一支长笛很宝贵的,是请法国设计大师第依诺设计,再拿到德国请人打造完成的,刚从飞机上拿回来,就被你弄坏。鲁莽!」
陶曼莎气愤难平,第依诺大师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名设计师,而罕见的蓝色猫眼石,则是她千辛万苦派人去南非买回来的。蓝色猫眼石,一如罗奇深邃而绝冷的蓝眼,如此深具意义的长笛,竟惨遭如此的命运。
鲁莽!?她没听错吧?这还是她到国外七年来,第一次有人敢骂她——除了那个不怕死的巴箴。太可恶了,她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趁陶曼莎不注意之际,冯羽桑手向前一伸,企图抢回长笛,再把它多摔出几个伤痕。孰料,陶曼莎早有预防,并且顺便推冯羽桑一把。
事出突然,一切都不在她意料之中的冯羽桑,又受到外力的撞击,便整个人往后栽。只顾着笑的巴箴来不及挽救;推她的陶曼莎更不可能会拉她,整个世界,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冯羽桑往后摔而无能为力。
在这瞬间,冯羽桑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她十一岁那一年,冯靖柔手中的花瓶落在她的左额,她往后倒,后脑重重地撞击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紧闭着眼并尖叫,一种想摆脱记忆的尖叫。
和所有的电影情节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壮的手臂出现在她的后脑和地面之间。上帝保佑,冯羽桑的头壳总算保住。
罗奇原本在车子里已经等了一会儿。陶曼莎打电话要他在这里等她,她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他。等他到了之后,便看到陶曼莎和两个背对着他的人,像是在争执,因为那两个背影的阻挠,他看不到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看得到陶曼莎的表情。
等得不耐烦的他,一步下车门,便看到那个长发女孩直直地往后倒,出于自然反应,他一个箭步地向前接住她;同时,也拯救这个地球的万物生灵,因为冯羽桑那尖锐而凄厉的尖叫声,极有可能威胁到整个地球的运转。如果大气层因此而被震破,她必须负起全部的责任,被人类唾弃到老,必要时世界环保组织还会要求她来个「女娲补天」。为避免此等麻烦,他举手之劳地接住了她,正准备用另一只手掌顺便捂住她的嘴时,这才发现她的眼里早已溢满了泪水。
他怔怔地望着靠在他臂弯里的女孩而不自觉;乌黑而柔亮的黑发,一双带泪的迷蒙大眼,因哭泣而牵动的小嘴,他——真的怔住了。
冯羽桑稍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瓜保住了。她抡起拳头,狠狠地捶向她的救命恩人。
「你要死啦?不会早一点接住我啊?」如果早一点接住她,她不就不会再想到冯靖柔了吗?
罗奇当场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女孩是吓过头了吗?他好心救她,还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他招谁惹谁了呀?有那么一秒,罗奇真的很想放开手,让她直接摔下去,以清楚地分辨何谓好人,及懂得知恩图报。
冯羽桑一直到捶累了才松手,却又故意把自己的眼泪、鼻涕、汗,一古脑地擦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不止罗奇,连巴箴和陶曼莎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
巴箴暗叫一声苦,没戴隐形眼镜出门的冯羽桑,准是把那个高大的棕发男子当成是她,所以才敢在人家的白衣服上乱擦。这下连一向脸皮厚得火箭炮都穿不过去的她也觉得可耻极了。而且,对方那张扭曲的五官……
四周异常的安静,似乎连鸽子也不敢拉屎。被冯羽桑搞得莫名其妙的罗奇,终于恢复他一贯的冷漠。他推开冯羽桑,拍了拍被冯羽桑「玷污」的衣裳,两道很有个性的眉纠结在一起。
冯羽桑的眼神终于要看不看地瞟到他身上了。这一看非同小可,冯羽桑忘了开骂,忘了哭泣。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刚才明明就没瞧见呀!巴箴呢?
她转头寻找她的三八好友,才发现巴箴虽然离她很近,但是,那个男人离她更近。她绝望的看到他衣服上的一片水渍,继而,一双原本就大得出奇的眼睛,这会儿睁得更大,而原本闭着的嘴也因为各种心理因素而张开。
熟知她个性的巴箴知道她的下一个反应将是尖叫。于是,在冯羽桑再一次危害这个地球之前,巴箴一手捂住她的小嘴,先发制人地让她闭嘴。然后用另一只手拖着冯羽桑没命地逃离现场,一直到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来才停了下来。
回到住处之后,冯羽桑「狠狠」地忏悔了三分钟,咒骂了知情不报的巴箴无数次,咒骂她竟由着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哭泣,还把眼泪鼻涕乱擦一通。天啊,她冯羽桑今后要如何走出这个门去见人?她八辈子的脸全在这次丢光了呀!
只是,除了丢脸之外,那个蓝眼男子的轮廓,为何却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莫非……丢脸丢过了头?
***
冯羽桑从没想过幸运之神会如此「眷顾」她!
今天一早,巴箴便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她半睁着眼看了看窗帘已被巴箴拉开的窗外,见到银白的一片,就又低头想继续睡。「今天开始下雪了呀!不去!」
「去啦!」三八的巴箴不但打开冷气,还把冯羽桑身上的鹅毛暖被拉开。「听说今天来了一个新的音乐教授,听说Sandy有看到,听说很年轻,听说要来教我们班,听说……」
「去你的听说!」冯羽桑抱着因寒冷而发抖的身子。「雪特!把冷气关掉,把我的被子还我。」冯羽桑口中的「雪特」不是巴箴的英文名字,而是「SHIT」的「中译」。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又爱面子的冯羽桑,想出了一句如此绝妙的佳句:「雪特」。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所以横行校园,以后还打算「发扬光大」,所幸被巴箴及时阻止。
巴箴不理会她,迳自帮她把衣服拿过来逼她穿上,拿着书拖着她就跑,才不管可怜的冯羽桑在后面哎哎叫。
冯靖邦帮她们选了一处离学校不远的住屋,以方便爱女上下课。而昨天晚上,天空便开始降下了霜雪,及至今天早上,地面上已经有了零点二公分的积雪,怕冷又刚睡醒的冯羽桑,只好踩在雪地上蹦蹦跳跳。
「喂,别跳了!等会儿踩进凹洞里。」巴箴好心的提醒,却惹来冯羽桑的白眼。
「还不都是你。」
巴箴放慢脚步,贼头贼脑地贼笑着。「我们一定要让新老师对我们印象深刻、刮目相看、过目不忘。你看,上次那个法文老师,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一点也没发现我们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巴箴说着,还模仿法文老师摇尾摆臀的走姿,冯羽桑一想起上次的恶作剧,便笑得忘了寒冷。
那一次,年轻的法文老师穿了一条很漂亮的鱼尾裙,巴箴便把预藏已久的一条黑色假蛇,和冯羽桑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法文老师后面,用钩子把假蛇钩在法文老师的裙背。然后,那条恶心的小蛇便随着她走路的频率而摆动。
而可怜而不知情的法文老师,看到许多学生纷纷对她投以眼光及笑容,便以为是自己的裙子非常特别——事实上也的确是「非常特别」。她还自傲地翘起丰臀,故意绕了整个校园一圈,才得意洋洋地走出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