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蹙着秀眉。妈咪在开玩笑吧?
“真的,妈妈怕说了红杏出墙的秘密会遭何兆魁报复,所以才一直不敢说。”
“你红杏出墙?这比教我相信我不是何兆魁的女儿还难!”菁菁敲敲额头,苦笑着又说:“没关系啦!他当他的黑道头子,我上我的学,做我的事,我还有一个劲哥哥对我不离不弃,我早就不管他是个捞偏门的牛鬼蛇神——”
翠华飞快打断菁菁,“事实就是如此。你别再受天翼门任何威胁,以后要活得海阔天空知不知道?”
菁菁眼珠快转一圈有了计较,“要我信你?那你告诉我,我亲生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啊!”菁菁再追根究底下去,她得把最后一点自尊丢弃了!
菁菁不耐地耸耸肩,“说不出来了吧?我们别再说这些……”
“我不说,你就不信?”
“当然。”菁菁拍拍母亲颤抖的肩头,举手抹去她的泪痕。
翠华垂下头,声音颤动,“我说不出来,是因为那时有三个男人,我不知是哪一个呀!” 。
“三个?”菁菁啼笑皆非了,“妈咪,等我们回自己家后再来说笑话好吗?”
“强暴、轮暴、三个男人前后压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让我痛不欲生的那一夜,究竟哪一个禽兽的种让我受孕的啊!”她一口气说到底,哭咽声也不休。
菁菁瞪大了黑眸,然后渐渐眯紧,“你……不是开玩笑?”
翠华的头一直点。
“这样的女儿你还要?”菁菁齿颚打颤,惊愕得哭不出眼泪来。
“我要你,因为大人的过错不该让你承担。我要你,因为你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血。我要你,因为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人!”
“只爱一个人是幸福的……你所说的那个人是我?”菁菁又受一次雷击。
“难道我还能有别人来爱吗?看着你一天天成长,我们彼此依赖依存,这份母女情缘比什么都珍贵!没有你,我的人生早在十七岁那年结束了!你的梦魇你的梦游,我无能为力,那是我至今唯一的遗憾。相信妈妈,即使破釜沉舟,我也会用尽我生命最后一滴力量,让你远离这个风暴,回复正常生活。”
“妈咪,你教我怎么接受啊?”
菁菁打开落地窗,冲到阳台外,将身子融入沉黑的夜色里。夜黑,她的人生宛如也见不到一丝丝光亮了啊!
翠华飞奔过来,从后抱住菁菁,默默垂着泪。
“谁是欺负你的人?”菁菁气愤踩跺一下脚跟。
“只怪十六岁的我太无知,跟了不该跟的人,怨不得人家母子联手……”她猛地收口,“不,那些我早忘了!菁菁,你要记住,你不是何兆魁女儿的这个秘密,一定不可以让他知道。他是一个爱憎都极端的人,我怕你生命会有危险!”
菁菁气乱成一团,脑子里嗡嗡叫,根本没听进母亲说了些什么。她对天怒喊着,“你安排了此般不堪的命运给我,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啊?”
“菁菁,我相信我对你的爱不是错误!爱是本能,人的血不是冷的,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你安静想一想吧!”翠华百般不舍放开菁菁了。
深厚云层龙得极低,夜像一片漆黑到底的黑布遮,天空连半颗星星光亮都没有,下半夜要起夏日风暴疾雨了吗?
孤立无依,她双手揽住自己,还隐隐感受到母亲留下来的温度。
只是她的人生又一次突然扭曲了,一直惶惑不定的心被击溃了……
“我快疯掉了!”
这个夏夜,苍凉无情透了……
× × ×
“菁菁,下雨了,你进来吧!”翠华把她的手机递给菁菁,“高劲要找你。”
“喂!”菁菁随母亲入屋,沉着嗓子低应。
“菁菁,我亲手泡的热牛奶,已经拜托温阿姨端上来了。”高劲在线路另一端说着。
“唔!”看到了,牛奶就放在床头夜灯旁,她拿起来慢慢啜着。
该把方才听到的秘密跟劲哥哥说吗?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在楼下铁定也是八方围剿,不该再让他分神了。
“你要乖乖的喝得一滴都不剩,然后上床好好补睡一大觉。”他叮咛着。
“嗯!我有在喝。今天晚上的笑话由牛奶取代了吗?”
“不,不打折。我才不是小气的人,我又想到一则新的了。话说森林里公黑熊和母白兔互看对方不顺眼,总是爱在嘴上互相较劲。有一天两个人一起捡到一只神灯,住在里面的精灵愿意给黑熊和白兔各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黑熊希望当森林里唯一的公黑熊,让所有母熊都爱上它、崇拜它。白兔则要了一顶头盔。第二个愿望,黑熊希望当全亚洲唯一的公黑熊。白兔则要了一双立排滑轮鞋。第三个愿望,黑熊希望当世界上唯一的公黑熊。白兔最后笑笑说,我希望你是同性恋。菁菁,笑话说完了,怎么没捧场笑两声?菁菁?菁菁?”
高劲把手机放在桌上,对何兆魁说:“她睡了。”
“你哄她真有一套,胆大包天的小子,你又想拿什么来哄我?”何兆魁摒退众人,和高劲两面相对,私下直接对谈了。
精干机智的眸光一闪,高劲笑盈盈道:“哄你?我直接捋了虎须如何?”
“看你的能耐了!”
“哈哈……”高劲爽朗大笑着。
两名黑白分子在四年后同聚首,何兆魁对高劲的欣赏不变,两人天南地北聊开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的闲话家常。谈论着共同的话题——菁菁。
谈得太专心了,并没人分神注意到门外有一对窃听的耳朵…
× × ×
半夜三更,一声女人尖叫划破夜空,“啊——”
“怎么了?”房门倏地撞开。
“我杀人了!”她微睁着仓皇的眸子。
“没的事,你作梦了。”
“不,那么清晰,那不是梦!”
“你醒醒啊!我说梦就是梦。”
“不,不对,劲哥哥,我是杀人凶手,好多血……”
他心颤了,搂住发抖的小身子,忍不住大吼,“你没有杀人。没有没有!”
“劲哥哥,你快走吧!我怕……”她说不下去了。万一精神错乱意识失控,她会不会杀掉她最爱的人啊?
“不怕,你忘了我是九命猫吗?我们还没当成冰岛渔夫,谁也不能离开谁!”
她动容地凝望着这一名铁铮铮男子,当日一句戏言,能成真吗?惘然中,两串泪扑簌扑簌直掉了……
他心折地吻着她的眉端,“我来讲笑话,一讲笑话你就笑了,要听哪一个?”
沉的夜,阴谋影动里,似真似幻欢笑亦可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晨曦蒙蒙,菁菁惊梦而醒…
“我在哪里呢?”
是了,她昨夜来到天翼门,与母亲一番深谈,就在原本属于母亲的房间睡下了。她揉揉眼,爬坐了起来,头好重呢!
咦?那是……她更用力的揉揉眼,掐痛了大腿。
“啊——梦不是梦,梦迹可循,真的有一个死人啊!我的床前真的有一个血淋淋的死人,我昨晚梦游了吗?我……杀人了吗?
菁菁十指紧握,头晕昏沉,太阳穴疼痛难当,她只觉天地都翻转过来了……
× × ×
汤美月猝死的消息非同小可。
黑帮的家务事从不劳驾白道警方涉入,所以何兆魁独自勘验过尸体后就下令将现场封锁住,开始做内部调查。
因此,昨夜留在总堂中或曾经出入过的人全都被通知门主召见,他们正陆续进入书房,各占据一个角落,或坐或站着,数一数人数,已不下十余人了。
何兆魁面色凝重,一语不发,状似沉思长考又似哀痛逾恒。
“是我杀的人……”菁菁窝在高劲怀中,精神近乎崩溃,细声重复着。
“不是你,绝对不是你!”高劲说得斩钉截铁。
“你记得吗?昨夜你冲入我的房间,也是这样子抱着我安慰我,而我就哭喊着说,我杀人了,一定是我啦!”
高劲捧住苍白的小脸蛋,心疼不已,“我昨夜根本没有离开这个书房。”
“啊?”菁菁惊讶呼。
“我右脚打着石膏,这屋子又没有电梯,我如何撑着拐杖一个人爬上三楼,而且还是飞奔进入你的房间?
“你没来?那么,那一幕……肯定就是梦了,我在无意识状态下杀人了。我看着自己手,宛如看到了腥腥血迹。”
“菁菁,你没有杀人!但是你若再多喊几次,不只你自己,连这屋子里所有的人也都会相信你是凶手了。”高劲环视着四周,想将他们两人大卸八块的一堆凶神恶煞正虎视眈眈着。
“我这种精神比常人脆弱的人,可是很有发疯本钱的。也许我真的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了!”菁菁说得凄惨兮兮。
“你是疑心生暗鬼,属于梦游的夜晚早过去了!”高劲断然否认。
“你知道我梦游?”菁菁彻彻底底地呆掉了。
“知道得很早很早,而且你这怪毛病还是我用一个个精灵笑话给治好的!我简直可以和心理治疗师抢饭碗了。”高劲得意地扬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