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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新菊说:“我心像刀刺一般。”

  “你出去之后,要好好做人,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你母亲。”

  新菊答:“我明白了。”

  爱湄又哈哈大笑,“你看我多好笑,居然教你做人,我比你失败多了。”

  “千万别这样说。”

  她们坐在长木凳上聊天,渐渐投机。

  “你怕不怕?”

  “怕得发抖,像做噩梦。”

  爱湄说:“我也怕。”

  “你冷不冷?”

  “还好,喝了酒,混身发热。”

  “你功课怎样?”

  “用功时好,不用功时坏,水准差很远。”

  新菊说:“我真想回到学校去。”

  “我帮你交学费。”

  新菊摇头,“你真孩子气,你的生活费来自家庭,他们不会答应。”

  “我叫尤律师帮你申请助学金,他知道许多途径,由他出面,无往不利。”

  “律师才不会无故出时间出力气做任何事,他们收取昂贵费用。”

  爱湄搔头,“唏,我没想到。”

  “无论如何谢谢你。”

  “你累吗?”

  新菊答:“累到极点,但是睡不着。”

  “生辰快乐。”

  “你也是。”

  两个少女,背对背,靠在一起,忽然,两人都觉得有点温暖,渐渐盹着。

  陈督察在外边当值,她与同事忙着做文书工作。

  她把两个少女的记录打入电脑,嗯地一声,“她们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

  同事一怔,“这么巧合?”

  “一个住在南湾独立洋房,一个住虎岩角旧式徙置区。”

  “即是说一贫一富。”

  “环境相差如云泥别。”

  “怎么会同时抓进来?富有家庭应当妥善照顾孩子呀。”

  “律师已经来过,说当事人时时醉酒闹事,功课一落千丈,父母不在身边,但拥有大量零用钱,造就这种新一代。”

  “啊,社会的错,那穷女孩更加有托辞了。”

  陈督察唏嘘,“我小时侯住木屋区,没有自来水,大清早与放了学就得担水喝,母亲是人家帮佣,谁会帮我们做功课?那时也有坏人,可是我与两个弟弟眼观鼻鼻观心,派报纸、做胶花、剪线头赚家用,就这样长大成人,既不怪社会也不怪娘亲。”

  “忽然到了这一个世纪,巧立名堂,甚么儿童心理、亲子活动……温室里栽培多少怪胎。”

  “偷窃若是为家贫——”

  “违法不可以有任何借口。”

  “我还以为世上甚么事都与金钱有关。”

  “不,其实世上任何事都与金钱无关。”

  “咦,天亮了。”

  陈督察抬头一看,果然,天已鱼肚白。

  她转头看电视监视器,只见那两个少女依偎在一起,平静地睡着。

  “可怜。”

  陈督察叹口气,“谁说不是,”她收拾一下,“我下班了,子女还等着我做早餐呢。”

  “十八孝好母亲。”

  她离开了派出所。

  两个少女在拘留室醒来。

  刹时间回到现实世界,不禁相视苦笑。

  两个人都面肿肿,手脚酸麻,这一夜不好过。

  刘爱湄走到铁闸边大声叫:“口渴,给水喝,渴死人了。”

  有人送饮料进来。

  “我的律师来了没有?”

  工作人员不去理睬她。

  爱湄把水递给新菊。

  新菊喝了一口。

  这时,拘留所大门打开,尤律师走进来。

  爱湄欢呼。

  在晨曦下看去,她的化妆已经全部擦到裙子上,纱裙经过一夜折腾,多处撕破,她像个落难公主,冠冕权杖不知落在甚么地方。

  尤律师自快餐店买来热腾腾早餐。

  “两位请用。”

  新菊想:天大事容后处理,吃饱了再算。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个饱,食物虽然粗糙,可是胜在新鲜。

  只听见爱湄问:“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法庭还没有人上班呢,要等到九点。”

  “记得把我朋友一起接走。”

  尤律师说:“这位是孙小姐?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新菊走近。

  尤律师目光炯炯,打量了她一会,“你昨夜并不与爱湄在一起。”

  新菊不出声,一颗心沉了下去,世上好心人并不是那么多。

  “但是,我仍然替你办了保释。”

  新菊泪盈于睫。

  “你运气很好,珠宝店老板了解过事情之后,决定撤消控诉,他没有损失,所以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要珍惜,切莫再犯。”

  “你出去之后,打算做些甚么?”

  老实说,新菊也不知道。

  爱湄握住新朋友的说。

  “孙小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到学校去。”

  新菊低头,“家境不允许,我要照顾母亲。”

  尤律师说:“我会与社会福利署联系,把令堂送到疗养院,并且替你申请助学金。”

  新菊轻轻说:“律师先生,你不明白,我连吃饭的钱也没有,家里连肥皂牙膏都已用光。“

  这下子连年轻律师都吃惊:没想到一个家竟可以窘到这种地步。

  刘爱湄这时咳嗽一声。

  尤律师问:“你有话说?“

  “过来这一边。“

  尤律师与她走到远一点的角落。

  爱湄问:“我今季的零用还剩下多少?”

  “你想怎么办?”

  “送给孙新菊过难关。”

  尤律师轻轻问:“几时变得这样好心,几时发觉世上除出刘爱湄还有其他的人?”

  爱湄没好气,“你总不忘讽刺我。”

  “爱湄,我看着你长大。”

  “查一查,还剩多少,给她送去。”

  尤律师立刻取出电子手账,看了一下,“爱湄,你也太会花钱,本季只剩万余元。”

  “够买笔纸书本没有?”

  “也足够付电费水费了。”

  “那好,就这么办,见一步走一步,下季再算。”

  尤律师问:“你觉得这个新朋友值得帮?”

  爱湄笑了,“帮人,有甚么值得与不值得的,我又不要任何回报。”

  尤律师有点感动,“你好象长大了。”

  “是吗,今天开始,我已经十六岁了。”

  “法律上仍然是儿童。”

  “这样可怕,仍是儿童?”

  “是,你尚未成年。”

  爱湄答:“我觉得自己已经三十岁。”

  刚巧三十岁的尤律师不禁说:“你们总觉得三十岁是人类寿命的极限。”他很不服气。

  这时,警察进来,“尤律师,请到这边签署文件。”

  他打开拘留所铁闸,把两名少女放出来。

  新菊再世为人,不禁泪流满面。

  尤律师办妥手续,把一卷钞票塞到新菊手中。

  “我知道你地址,我稍后会来探访。”

  新菊恳求:“请别向我母亲说起这件事。”

  “你放心,我完全明白,我送你一程。”

  爱湄把她拉上车。

  到了徙置区附近,新菊下车。

  “谢谢你们。”

  爱湄只是说:“生辰快乐。”

  尤律师把车驶走。

  “告诉我,爱湄,你又打算怎样?”

  “我?”

  “是,你,刘小姐。”

  爱湄想一想,“我已没有零用钱,我想我只好乖乖坐家中勤力读书,把功课追回来。”

  尤律师大喜过望,只是不露出来。

  他说:“生日快乐,爱湄。”

  心盲

  文督察抵达现场时天阴微雨,同事们已在等她。

  那是一幢豪华多层公寓,面积宽大,管理严谨,发生了这样的事,管理员急得团团转。

  到了十四楼,推开门,只见布置雅致考究,家具摆设十分名贵,却又不觉炫耀,算是一级品味。

  文珊一路走进去,助手说:“在书房。”

  淡灰色地毯上躺着事主,面孔朝下,致命伤在左额角,她面孔朝下,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生命已错愕地离她而去。

  文珊问:“这是谁?”

  “伍翠群女士,三十七岁,已婚,是著名地产商伍维厚的独生女,一年前领得大笔遗产。”

  “她一个人住?”

  “不,她与丈夫以及一个十七岁女儿同住。”

  “他们在什么地方?立刻去找。”

  “是,督察。”

  文珊转过头去问管理员:“你是怎样发现凶案?”

  管理员很沮丧,“对面投诉伍宅的小狗吠了一夜,我今早来敲门,大门没上锁,一推就开,我一路扬声走进来,在书房看见伍小姐躺地上,立刻报警。”

  文珊看着这个老实的中年人。

  她问:“伍宅,伍小姐?”

  管理员点点头,“这一向是伍宅,伍老先生与太太去世之后,伍小姐一直住在这里,我们多年叫惯伍小姐,,她也未曾叫我们改口。”

  文珊嗯一声。

  “她丈夫姓什么?”

  管理员想一想:“头一位姓冯,即是咏怡的父亲,这一位姓雷,结婚才一年。”

  文珊抬起头,案情复杂。

  这时,鉴证科工作人员已经做妥他们的功夫,收队离去。

  他们同文督察说:“一下子重击头部致死,没有多大痛苦,照血液溅散样本,凶手应自她身后突然发难袭击,她避无可避。”

  文珊问:“她背着凶手?”

  “所以我们怀疑是熟人所为,她疏于防范,才会转身背向凶手。”

  文珊说:“她只有两个熟人。”

  “是,二减一等于一。”

  “佣人呢?”

  助手答:“厨子与女佣均放假。”

  “这么巧,屋里只有凶手与她。”

  “我们已套取指纹,相信没有陌生人。”

  “门窗有无撬过?”

  “全无任何强行入屋痕迹,管理员说,昨夜根本无陌生人进出,大厦一向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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