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作了一场梦,却记不起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总算逃过「十年大限」的诅咒,保住了一条小命。
无论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还是冥冥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助她化险为夷,总之,她都心存感激。
一个月后,她出院了。
出院那天,她收到一大束香水百合,打开卡片一看,上头只写了「祝你早日康复」六个字,因为没有署名,所以不晓得是谁送的。
只知道是花店工读生送到护理站,由护士小姐代收,然后再转送到她手上。而且卡片上并没有注明花店名称,就算想透过花店查询是何许人送花给她,也无从追查。
「会长,出院手续已经办妥了。」随行助理站在头等病房门口报告。
「嗯。请司机把车子开到西侧门,注意一下四周安全,不要让那些八卦记者乱拍照。」东川辉一郎威风凛凛的交代属下,转头望向心爱的小女儿,随即又笑得一脸灿烂。「来,小宝贝,咱们回家了。」
依人被父亲抱在怀里,一行人踏出病房,站在走道间等待电梯下降。
叮!电梯门打开,一位头戴棒球帽的少年率先踏出来。
当他们正准备踏进电梯时,护士小姐连忙捧着被遗留在病房的花束追过来。
「会长,这束花你们忘了拿。」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也罢。」东川浩司瞪着护士小姐手中的鲜花,冷冷的丢下一句,「把它处理掉。」
「不要丢……」依人还来不及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唉,好可惜。」护士小姐捧着花束叹息。
「的确很可惜。」
「咦?你不是刚刚送花来的工读生吗?」护士小姐抬头一看,立刻认出对方的身分。「这层楼是管制区,你不可以随便出入喔!」
「抱歉!」少年刻意将棒球帽檐压得更低,只露出鼻尖以下的部分。「我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忘了请你签收据。」
「反正他们没有收下这束花,既然你来了,还是由你带回去吧。」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束花送你。」
「啊?可以吗?」护士小姐受宠若惊。
「没关系,买花的客人已经结帐了,况且你是负责照颛那位小妹妹的护士,我相信他也会很乐意把花送你当谢礼。」
「那怎么好意思呢!其实我只负责医疗看护的部分,至于其他生活细节,都是她的母亲和哥哥在照料。」
「哥哥……」少年的嘴唇漾出似笑非笑的线条,看起来有点苦涩,「留着一头长发的那位?」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踏出电梯的时候,正好与他擦身而过。」少年微微一笑,「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东川浩司,东川家最恶名昭彰的东川四少。」
「没错,就是他。」护士小姐猛点头。
「她哥哥……对她好不好?」
「他们对她很好,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尤其是老四,几乎天天报到,有时候还会留下来过夜。我常常看到他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旁边,事必躬亲,体贴入微,非常疼爱他妹妹,我们护理站的年轻小护士最迷他了。」护士小姐收了人家的花,自然有问必答。
「是吗?」少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轻轻顶高棒球帽檐,点个头致意,「我该走了,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哪里,谢谢你送我这束花。」护士小姐回以亲切的微笑,目送少年转身离去。
少年走出医院,坐进一辆停在角落的黑色休旅车。
「接下来,您还想去哪里?」司机是一名年轻的外国男性。
「成田机场。」少年摘下棒球帽,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然后呢?」
「先回英国。」
「是。」
第四章
「好无聊……」依人叹口气,合上书本,决定睡个午觉打发时间。
自从出院之后,已经过了半年。
由于她的身体仍然很虚弱,只好听从父母的意思办理休学,乖乖待在家中静养。
对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病人而言,无聊之余,睡觉就是最好的消遣。
兄长们还经常笑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成了名副其实的「睡美人」。
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最后会被王子吻醒,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至于她这个被冠上「睡美人」封号的病患,虽然天天卧病在床,日子过得穷极无聊,可是每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守在她身旁,耐心的等待她醒来。
他不是王子,他是她四哥。坦白说,他不像白马王子,也没有那种风度翩翩的气质,反倒像是骑着黑龙横行霸道的魔王,天天在外头为非作歹,唯有回到家中,全心全意照顾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罕见的柔情。
去年,她从重度昏迷清醒时,张开双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此后半年,几乎每个夜晚,她总是在他怀中入睡,直到翌日清晨,再从他怀中醒来。
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也渐渐喜欢上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感觉。
一想到待会儿醒来,就能看见他守在一旁,依人终于带着微笑进入梦乡……
东川浩司推开水湘院的房门,走到床前,坐在床沿,凝望熟睡中的小佳人。
经过半年的调养,他的妹妹清丽如常,柔弱依旧,娇小纤细的身体仍然弱不禁风,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清瘦,吹弹可破的肌肤则是一天比一天苍白,几乎比冬雪更白皙,比丝绸更细腻。
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脸颊,轻轻扣住她不盈一握的颈项,如此微弱的小生命,只要他单手一掐,就能置她于死地,更何况是索命无数的死神。
若非她命不该绝,他早就失去她了,如今失而复得,自然格外珍惜。
她就像是一尊小巧易碎的水晶娃娃,必须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呵护,既不能弄坏,又不容伤害。
但他从来就不是个温柔有耐性的人,沸腾的欲望与日俱增,贪婪的念头蠢蠢欲动,他无法忍受如此漫长的等待,再不把目标转移到其他女性身上,只怕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一时冲动,亲手毁了她。
到时候,别说丧尽天良了,再丧心病狂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依人……」低沉的嗓音喃喃轻唤,亲密怜惜的细吻,一点一点飘落在她脸上。
被疼惜对待的人悠然睁开眼,迎上一双情欲浓烈的视线。
以前,他这种狂乱的眼神只会让她害怕,现在,她已经不再那么畏惧了。
依人转头看看时钟,下午五点,她该起床准备吃饭了。
她坐起来,一头长发垂落在床单上,彷佛一道流泄的瀑布,衬着清灵秀丽的容颜,分外的楚楚动人。
光是这样,也能看得他情生意动。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东川浩司帮她把长发扎成一束麻花辫。
「可是外面好冷。」现在是冬天,她怕冷。
「那还不简单。」他先拿出羊毛毯裹住她,再将她拥入怀里,然后抱着她走向庭园,漫步在黄昏夕阳下。
依人从他胸前抬起头,静静的凝视他。
「四哥……」实在很难想像,像他这样一个狂野不驯的浪荡子,居然愿意舍弃外面的花花世界,一下课便直接回家,晚上也不外出寻欢作乐,几乎把生活重心放在她身上,天天守着她、陪伴她,长达半年从不间断,连父母亲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她总觉得他就好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明明有机会逃出去,却又为了她而留下,彷佛把他困住的,并不是铁笼,而是她。
「嗯?」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调调。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个样子。」她欲言又止。
「什么样子?」他狐疑的瞄她一眼。
「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爸爸说,等春天过后,我就能回学校念书了,所以……你可以恢复自由了。」
「什么意思?」他听得一头雾水,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吗?为什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意思就是说,你不用再为了照顾我,而改变你原本的生活。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哦——他终于弄懂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早熟的小女孩又在钻牛角尖了。这小妮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胡思乱想这点要不得,明明只有十岁大,心智却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点都不可爱。
光长脑袋有什么用,身体长不大他还不是一样没搞头!看看她,又瘦又小,抱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随便抱只流浪狗都比她有肉。
「我的生活从未改变,你不需要自责。」事实上,他的生活依旧放荡如常,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只是她不晓得而已。
「难道你从不觉得厌烦吗?」他本来就是一匹脱缰野马,巴不得成天到晚往外跑,绝不放过任何玩乐的机会,如今被她困在家中,受她牵绊,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吧。